第18章

临近年关,细雪落了又化,在地上留不久,洇出深色的水痕。

傅之齐抬手,把周青意围巾拉紧,又勾出他被围巾压住的头发,问他:“冷不冷。”

周青意举办了一个小型画展,一直到今天,也就是展出的最后一天,傅之齐才终于有时间去看。还剩两个路口要到的时候堵车,周青意说想走路,两个人就慢慢走过去。

走到一半才发现在下雪,很小,看不见,但是脸上有些微的湿意,凉凉的。

“不冷。”周青意说,但是把手伸进傅之齐风衣的衣袋里,和傅之齐十指相扣。

周青意下巴尖埋在围巾里,显得脸小小的,说话时白气氤氲,就罩住了整张脸。傅之齐总是觉得冬天寡淡,阴郁的灰色从道旁草木蔓延到天际暗云,但周青意犹如被光线偏爱,即使脸掩在白雾后,依旧比旁人多得几分亮色,显得眉漆唇红,秾艳端丽。

傅之齐看得喜欢,就拉住周青意,让他停下来,很快地碰了碰他的唇,又拉着他继续走。

周青意走了两步,才小声说,干什么呀。

傅之齐模仿他的语气,说,欺负你呀。

走到画展门口,周青意有点紧张,对着玻璃墙上的倒影整理仪容。

傅之齐拂掉他发间晶莹的细雪,问他怎么了。

周青意一改平时对别人拽了吧唧的样子:“我老师说今天要来看。他画得很好的,我怕达不到他的要求。”

“不对,”周青意自己改口了,“我肯定达不到他的要求。”

傅之齐觉得好笑,存心逗小孩:“那你就对他笑。”

周青意有点懵:“什么啊。他评价我,我不该屏息凝神、端端正正地听啊?”

“笑起来好看。”傅之齐说,“不舍得让你伤心。”

他们走进画展,走过一个拐角,周青意脚步陡然慢下来,傅之齐就知道周青意看到他的老师了。

傅之齐摸了把周青意后脑勺,把他往前推了两步,说去吧。

周青意回头瞪了傅之齐一眼,还是乖乖朝老师走过去。傅之齐看到他们说了几句话,周青意一边点头,一边试探着露出一点柔软的笑意。

不知道老师说了什么,周青意的笑意深了些许,朝傅之齐望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傅之齐觉得这样很好。周青意有自己的师友,做喜欢的事,有所成就。他没有离开傅之齐,但依然是自由的。

周青意和老师走完一个展厅,停在了最中心的画作边,又说了几句话,老师自己离开了。

周青意不等老师走远,很快地朝傅之齐走来,两只手都挽住傅之齐,把重量压在傅之齐身上。

“夸你了?这么开心。”

“算吧。他说我最好的作品还是《奢望》,我说那当然啦。”

“为什么?”

“啊?”周青意观察傅之齐的神色,“你真的不知道?你的信息素有白桃味。很淡,但是在你的衣服上能闻到。我九年前就知道了。”

傅之齐微顿。

“每当我觉得冷,我总会想起阳光下被晒暖的白桃树。”周青意说,“无数次地想起。”

傅之齐没有说话,和周青意一起走回中心画作,长久地停留,像是要把一切细节都放进心里。

起伏的山陵,漫山遍野的桃树,盛开的花。那是周青意最含蓄,又最直白的情书。

——你是我经年累月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