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是辆路虎,事故他全责,他知道自己该下车去看看,却完全不想动。
刚才那些从许多年前翻涌来的声音让他出了一层冷汗,因为车上没有别人,他不像在市局那样控制表情。
现在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脸色一定是苍白的,说不定还有些狼狈。
他尽力调整呼吸,这时,路虎驾驶座的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衬衣与西裤的男人走了下来。
男人朝他走来,背光,他没看清楚对方长相,只看出个头很高。
男人敲了敲车窗,他将车窗降下去,音箱还在念报告,“这是屿为科技最新推出的重头项目……”
“你……”男人的手似乎顿了一下,雁椿余光扫见,那手修长利落,颇有力量感。
他难得手忙脚乱,关掉音箱,“稍等,我这就出来。”
在后视镜里看到撞自己的那辆轿车时,荆寒屿就有了某种感觉,这种感觉催促着他走近,甚至忘了确定车牌号。
此时这道声音证实了他的感觉。
撞他的人是雁椿,他们竟然以这种方式提前重逢了。
更巧的是,雁椿还在听屿为科技的产品介绍。
雁椿打开车门时,神情已经近乎无懈可击。
但在看清男人的容貌时,这惯于揣摩人心的犯罪心理顾问竟然卡壳了。
“荆……荆寒屿!?”
多少年没见了来着?有十年了吧?
离开寰城一中时,雁椿念高三,19岁,现在都快30岁了。
19岁是他迄今为止人生中最混乱的一年。
这些年来,关于过去的一切都在渐渐褪色模糊,被他放在曾经的错误和扭曲里。
很多人他其实不大记得了,就算突然出现,他也想不起名字。
但与荆寒屿对视的一瞬,他就认出来了。
因为这个人,曾经是他年少时的白月光。
他没想到自己开车多年,唯一一次撞车,竟然是把白月光的座驾给撞了。
荆寒屿露出并不热切的吃惊,“雁椿?是你?”
雁椿是真的惊讶,兴奋中带着点不安,以至于心绪不宁,未注意到关于这尴尬的重逢,荆寒屿和自己的反应其实截然不同。
荆寒屿的惊讶分明是假装出来的,甚至有些从容的恶劣。
但若雁椿像平常一样冷静,看清了这份虚假的惊讶,也只会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十年前他唯一美好纯白的念想,怎么会有恶劣、不怀好意的一面?
“没想到是你。”
雁椿在不断的心理暗示下平静下来,“你也在骊海?”
荆寒屿点头,惜字如金,“去年底才来。”
此时虽然不是车流高峰期,但马路上到底不是叙旧的好地方。
况且雁椿并没有叙旧的打算,荆寒屿看上去也并不热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