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落月一直很好奇它们的变身机制。
直到昨天她拿到一具千面魔尸体,才大致分析出千面魔变化的原因。
千面魔死后大约两个时辰,尸体由变化的人类模样,渐渐转变成魔物的形象。
它的真实模样很扁,几乎没有骨骼组织。
千面魔的皮肤很有弹性,血肉则是一种灰中带黑的胶体,密度极大。
透过半透明的灰色胶质,甚至能直视魔物简单的内脏结构。
言落月猜测,千面魔可以控制自己血肉的密度,借此构建出或高或矮的身材模样。
千面魔的变形思路,给了言落月一些启发。
直到第二天上学,言落月都在思考着关于易容./面具的锻造问题。
“……妹妹,妹妹?”言干一连叫了言落月两声,最后还是轻轻地推了她一把,“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言落月猛然回过神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又有千面魔闯进学堂,把董先生给模仿了?”
言干哭笑不得:“……这怎么可能,咱们学堂几乎是整个云宁大泽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更何况,光是董先生那四平八稳的方步,千面魔就模仿不来。
桑戟则戏谑一笑,屈指对准言落月脸颊旁垂下的一根小辫子,biu地把那根发辫弹飞。
“妹妹,你哥刚才说的事情,你真是一个字都没听啊。”
按住来回晃悠的辫子,言落月夸张地对言干缩了下脖子:“我走神啦。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言干单手托腮,一字一顿地把话题重复了一遍。
他说:“我爹娘好像有意向,近期给我家添个新蛋诶。”
言落月:“……啊哦。”
提到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提到妖族的生育率。
一般来说,昆虫妖族的生育率是最高的,但相对来说,昆虫妖族的代际更迭也很快。
他们高生产高消耗,种群之间自成一脉。以一种让动物妖族和人类修士敬重并远观的态度,乐观地繁衍下去。
至于动物妖族,又是另一种情况。
自从妖族发展出“以族为聚落”的生活方式以后,幼崽的死亡率大幅度降低。
据说当年,妖族凭借这一点,在人、妖、魔的三族混斗中,狠狠迎来了一波扩张期。
乃至于伏魔之战中,人类与妖族结盟,彼此交换才俊子弟,就是为了借助妖族更强的生命力和繁殖能力,尽可能地把薪火代际传播下去。
在伏魔之战刚刚结束的时候,为了补充族中的有生力量,妖族也迎来了一小阵新生幼崽的井喷期。
但那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事了。
三千年后的现在,起码就言落月的观察而言,留在人界的这部分妖族——尤其是龟族——对生育问题还是挺克制的。
简而言之:妖族能生,但妖族不爱生。
至于以佛系闻名的龟族,他们别说生了,大家就连老婆都不太愿意找。
就像是大长老,他至今已经一千九百多岁,却还是只快乐的单身龟。
当然,言落月落实到具体情况设想了一下,感觉大长老单身其实是件好事。
毕竟,大长老真的太慢了。
如果大长老真的娶了一位道侣,那他夫人将要过上怎样的日子啊。
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吧:假如大长老有一个夫人,并且这两龟商量好,希望能共同诞育一枚龟蛋。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呱呱的声音令夫人从梦中恍然惊醒。
夫人想起睡前两人商议的重要决定,连忙抓住大长老追问。
“结束了吗?”
然后大长老慢——吞——吞——地回答:“你——等——一——下——,还——没——开——始——”
话音刚落,天亮了。
这种对白不能细思。
再往深里想想,不但很缺德,甚至足以能引发一场家庭分裂了。
总之,曾经妖族能生并且愿意多生,是因为妖界风气野蛮直率,幼崽折损率非常高,即使是成年妖族,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狩猎和意外死亡。
但人界不同,人界是个相对平稳安定的地方。
在妖界,妖族们的娱乐方式极其贫乏,大家的快乐源头单一且简单。
所以在每个躁动的春季,追逐配偶都是一件全民乐事。
但人族不一样。
人类对于吃喝玩乐,好像有一种全然的天才。
就连妖界里最常见的娱乐方式:干架,人类都能把它单独发展成打擂台项目。
而且打赢了还给你发放不同材质的戒指,用来区分等级,衡量荣誉。
妖族们:靠,打架变得更好玩了!
而且特别重要的一点是,在人界养孩子,是要花钱的。
丹药要花钱、法衣要花钱、武器要花钱,孩子长大了吃筑基丹,还是要花钱。
想着开源节流吧,去人族坊市摆个摊卖土特产,居然还要给坊市交管理费。
妖族:“……”
他们妖族的月明集里,就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事实证明,在娱乐充沛、寿命长久、养孩子还要花钱的情况下,智慧生物们都倾向于更快乐的选择。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调拨着秩序的平衡。
起码到了言落月这一代,她所见的龟族夫妇,大多只养育一个到两个幼崽。
有的甚至一个孩子也不养,反正能活那么多年,不着急。
桑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自从见识过言落月的成长史后,他一直有种龟族小姑娘非常聪明、有各种奇思妙想的刻板印象。
即使已经在龟族见识过许多普通小龟,但桑戟仍然热情不减。
桑戟一听这个话题,立刻催促他的好兄弟:“真的吗?叔叔婶婶打算什么时候添一个新蛋?”
言干捏着下巴,根据自己对爹娘的了解,深思熟虑道:“大概要过几年。”
桑戟追问:“过几年是几年?”
言干又仔细想了想,继而补充道:“也可能是,过几十年。”
桑戟连声音都上扬了:“……几十年?”
猛然一拍桌子,言干完全确定了:“从他们提出问题,到落实执行,再到解决问题——嗯,最多三百年就差不多了吧。”
桑戟:“……”
看了言落月一眼,桑戟清了清嗓子,强行忍下,没有当场口吐芬芳。
——草(一种植物),三百年,他给这孩子当太爷爷都够了。
“哥们儿。”桑戟严肃地勾着言干的脖子摇了摇,“你听我说,下次不要再跟我宣扬你们龟族的时间观,不然我就揍你。”
言干闻言,表情非常无辜,不理解自己为何受伤。
倒是言落月主动澄清:“不,戟哥你对我们有误会。三百年这个时间长度,即使在龟族里也算有点慢的了。”
桑戟似笑非笑地重复道:“有、点、慢。”
“他们是有点慢啊。”言干抱怨道,“所以当初给我用‘干’字起名,就是希望我能充满干劲儿、一扫龟族的积弊风气,遇到事情能积极行动起来……”
言落月:“……”
桑戟:“……”
听到言干的这番话,两人不由得对言干投以无言的默视。
俗话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但放在言干身上,就连这名字都没有取错。
毫无疑问,言干父母的心愿实现了。
言落月可以证明,言干他不但充满了干劲儿,而且行动力非常、非常、非常的惊人。
基于样本言干的优秀表现,言落月有理由推测,他那个托生在三百年后的弟弟或妹妹,多半也是个卧龙凤雏预备役。
“其实我还挺想要一个弟弟或妹妹的。”
言干有点期待地说:“幸好只要再过三百年就差不多能见到了,也不用等太久……你们说,该给他取什么名字好呢?”
言落月自动忽视了言干的前一句话。
她参考自身经历,给出了非常诚恳的建议:“起个小名,一定要起个贱名当小名,关键时刻能救命。”
桑戟自动忽视了言干的后一句话。
他说:“既然等了三百年才等到,那不如就叫言百等吧。”
言落月:“……”
无语了一瞬,言落月讲了个上辈子的冷笑话。
“按照这个逻辑,如果是双黄蛋的话,弟弟岂不是得叫言川谱——毕竟一划代表一百年,等了三百年才上族谱——算了吧,听我的,这名字不吉利,真的。”
后来的事情证明,言干还是高估了自己爹娘的行动力。
在四百年后,他的弟弟终于破壳了。
言干的爹娘把第二个孩子命名为“言惢惢”。
桑戟:“……”
言落月:“……”
言干:“……”
言干的父母,果然对自己的儿子了如指掌。
可以看出,他们充分吸取了上一次的取名教训,努力地在名字上做出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