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叶争流的笑意自从进了这间院子里,就一直没从脸上下去过。

“好,你们教我教的好,可见白露小师父教你们,就教的更好。”

故意停顿一下,叶争流问道:“既然都做得这么好,大家过两天去军营照顾伤兵,有没有信心啊?”

妇人们被这么直白地表扬了,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有。”

“大一点声。”叶争流仍然笑着,只是提高了音调,铿锵有力地问道:“来!回答我,有没有信心啊?”

这一回的声音变得整齐有力,女人们纷纷昂起头来,齐声道:“——有!”

“好!看到你们有这股劲头,我就知道万事都难不住你们!”

叶争流一边说着,一边鼓励地拍起手来。

这个世界还没有拍手喝彩的习惯,但院子里的女人们自然能从叶争流的语气和眼神中感觉得到,这是在夸赞她们、肯定她们。

“咱们这个院子里的女人们做的,是这个世上大多数女人都做过的活,但咱们干得事情比她们重要——她们是照顾家人,咱们照顾保卫家园的士兵,不让阎王稀里糊涂看错名字,把他们给勾了!”

叶争流微笑着,双眼如同星辰般明亮,含着善意的目光依次扫过院子里每一个女人的面孔。

“这么重要的工作,不能没有名字。

“我想了想,大家既然是去照顾伤兵的,那就以‘看护’为名。

“咱们也不是去当下人的。大家都是去帮军营的忙,要是放在乡邻里,这就是看主人家忙不过来了,去伸手帮一把的客人。所以从此以后,你们的队伍,就叫做‘看护客’!”

就像是系统所说,在当今社会士族以“士人”作为自称的情况下,叶争流不能把“护士”这个名字直接拿过来用。

别看“军士”的名字也叫做“士”,但那是从古时候传下来的。

在最早的诸侯分封时期,国内打仗的士兵就是当时的“士”和“农”构成,所以才会有“士兵”“军士”这样的称呼。

倘若叶争流突然把“护士”这个名字按在妇人们身上,不要提外界的反对,她们的工作也会遇到很大的压力,还有意料之外的挑剔——能以“士”为名,那你们总该有些本事吧,莫非就只会粗浅的包扎吗?

所以叶争流思来想去,最后给这批妇人定下了的名字,就是“看护客”。

不是简单的“看护”二字,因为,她们同时也是受到叶争流重视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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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送叶争流出了大门。

一直走到长廊拐角,她才停住脚步,笑着扯了扯叶争流的衣袖:“师妹,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叶争流来之前,女人们虽然也一样认真学习,闷头做事少说话。

但还是在叶争流到来之后,她们的脸上才第一次浮现了骄傲的神色,她们才当真感觉到,自己在做的是一件重要的、救人性命的事情。

拿乡间的俗话来讲,这就是“精神头儿都不一样了”。

白露侧过头,高高兴兴地看着叶争流:“方才桂花教你的时候,师妹你做得好像啊。”

叶争流扬起眉毛:“那是自然。”

叶争流怎么可能不会包扎。

她要是不会包扎的话,应鸾星本该死得更早一些。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叶争流和白露提前商量好的一出戏。

在这出戏里,叶争流的作用,就相当于每个广告里出现的那个“托儿”。

也是这个世界的民众太淳朴,还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套路。因此见到叶争流竟然亲自放下身段来学包扎,一个个看得聚精会神,新奇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叶争流笑着反挽过白露的手。

“你们的时间太紧了。我今晚来这么一回,明后天不能再耽误你们。”

她充满感慨地说道:“我这次来了这么一趟,看着提气效果不错。等过几天入了军营,万一真有兵痞不尊重她们,让她们当面理直气壮地回去——她们都手把手教过城主该怎么包扎,军士怎么能不配合她们工作呢。”

白露重重地点了点头。

显然,经过刚才的事情以后,她对于教导妇人们医护之术更有信心了。

小师姐语气轻快地说道:“师妹,你就放心吧!”

“嗯。”叶争流笑着说了声好。

“至于其他的零碎……嗯,织纺那里,统一的制服做出来还要等一阵。但袖标已经催织纺在做了,一定让每个人出发时都能戴上。我们是一个正规的、有组织的、前任城主弟子亲自牵头的团体,不是随便派去照顾伤兵的仆妇,这点一定要牢记。”

“我会教她们的!也会保护大家都不受欺负。”白露干劲满满地说道。

叶争流温和地纠正她:“是让大家都能保护自己,没人会闷声受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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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向烽踏入了城主府。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黄三娘的第一反应就是来要钱的。

她叹气摇头拖算盘摊开账簿,一系列事情都在一秒钟内一气呵成。

沧海城刚刚发了一笔横财,黑甲营在此出力不少,所以这笔钱肯定要批,但也不能由着向烽可劲儿地要。

要是都顺着向烽的意愿来,营里所有的军马都该是大宛种了。

就在黄三娘正襟危坐,准备开展和向烽的又一次军费谈判之际,她又收到了新的消息。

——大师兄根本没来账房,他直接朝叶争流的院子去了。

叶争流自从继任之后,少有在城主府里的时候。偏偏今天凑巧,她在府里有事没做完,这才逗留了一个上午。

大师兄这是运气好呢,还是打听过之后才来的?

黄三娘听着侍女汇报的消息,关切地扬起了一条细细的眉毛。

…………

向烽一进门,就先在叶争流的案前撂下了一只匣子。

那匣子原本被他单手抱在臂下,看着好像轻飘飘的。然而当它落到叶争流的案头时,上好的红木桌子都发出了一声不堪承重的吱呦呻.吟。

叶争流:“……”

叶争流的脸色当即严肃下来,心想这匣子里究竟装了多厚的军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