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在吃药。”对面传来一声疑惑的质询,我接着说,“昨天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癌细胞扩散非常迅速,强烈建议我放疗。”

“那你接受么?”那边急切起来。

“我说要考虑。”我说:“听说化疗掉头发,放疗掉不掉啊?况且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万一治疗了又没有用怎么办?而且我……”

“秦韵。”蒋磊打断我,“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所以,我会好好考虑。”

“考虑出结果随时通知我。”他一贯如此,从不将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人,尊重我的每一次选择,哪怕是错的。

我笑了一下,说:“谢谢你。”

“不用谢,顺便说一句,我手下呢,最近招进几个菜鸟,查程远风的时候不小心露了马脚,被发现了。虽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让他知道我们是谁,不过呢,为了保险起见,特地友情提醒你一下。为了让你消气,我已经把那两个菜鸟打发远远的了。你可千万别动气,你现在这个状况,要保持情绪的稳定。”他大言不惭正义凛然。

我恨得咬牙,怒道:“蒋磊……”

那边把电话挂了。

如果如蒋磊所说,他手下的人的确没留下什么把柄,那我也不会有任何危险。毕竟程远风不知道我跟蒋磊的关系,而蒋磊的人也没有留下把柄。只是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既担心着这件事,又思考程远风究竟要做什么。

公司运营稳定,利润每季度都大幅提高,我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需要融资的地方,也想不出他有什么必要成立一家皮包公司。至于别的,更是想破头也弄不明白。我大概知道自己也就这点本事,经济上的事实在算不过来。只能告诉自己,这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自己都要死了,还管别人死活富贵做什么呢?

如此,情绪镇定回到家,并且镇定地给自己冲了杯麦片,打算喝下去之后吃药。我如今的肠胃,也就吃流食的时候不疼,只能换着各种粥吃,还被程远风责怪瘦成这样还不正经吃饭。麦片喝了一碗,从衣柜角落取出藏好的药,就着热水吞服。正打算再喝一杯,门响了,程远风回来了。

我照常倒水,水杯端到嘴边,他已经走到身旁。

“你查我?”

我的动作僵住,脑中天人交战,是承认还是继续装傻。他翘着一边唇角,笑得讥讽:“你要查公司的账也罢了,我不跟你计较,就当不知道。现在倒好,联合外人造我的反了?”

我也瞬间火大,怒道:“程远风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联合外人造你的反?你是皇帝么?你把我的钱都转走了,我要不回来,还不能看看你都用哪了?”

“你想知道用哪去了不会问我?偷偷摸摸找人查我的帐,我看就该把你关起来,叫你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远点!”他把领带一扔。

他以前也曾经表示过对蒋磊的不满,可这次大约有所铺垫,我的火气来得特别大,讥笑道:“我的朋友怎么不三不四了?你的朋友倒是好学上进,削尖了脑袋往老板的床上爬!”

他本来一边脱衣服一边倒水喝,闻言端着杯子,气得脸上肌肉抽动,沉声说:“我们说的是查账的事,你别扯三扯四的。”

我冷笑:“对,你那个小情儿就是心里的伊甸园,一点也不能侮辱,我的朋友就是不三不四?我告诉你,我的朋友在我心里也重要的很,起码人家对我比你对我好!”

“你什么意思,秦韵?”

“字面意思。”我气得发昏,咬得牙齿格格作响。

他几个深呼吸,勉强抑制怒气,用眼睛剜我:“秦韵,我警告你,别一而再再而三碰我的底线。我看你最近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才忍让你,你查账的事我也全当不知道。告诉你朋友,不该打的主意少打,我不拦着你们交往,不代表我什么都能忍。”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程先生,忍人所不能忍。”我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掼,“以后您歇着吧,不用忍了。”

说完我就往屋里走,拉开衣柜的手发着抖,气得几乎喘不上气。他跟进来,猛地把衣柜门一关,吼道:“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用发扬风格了,咱们分手!以后我跟你没关系,你死在谁床上我死在谁床上都是老天爷说了算,彼此管不着!”我把着衣柜门,大声吼回去。

“你放屁!”他拽着我的胳膊,一把把我摔在地上。我被摔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胳膊肘撑着地面,半天都没坐起来。眼前刚能看见东西,他就沉重地压过来,捏着我的下巴说:“我跟你说过,你最好少动这些心思,我有的是本事让你走不了!”

“程远风,你……放手!”我挥拳,用尽全身力气,打在他下巴上。他挨了重重一下,身子偏向一边。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大事不妙,我踹开他,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可实在是体力不济,刚跑到客厅就被一把抓住胳膊,往沙发上重重甩过去。脖子撞在沙发靠背上,好在是软的,没有瞬间骨折,但还是伤到,头一正起来就疼得厉害。他揉着下巴,缓缓走过来,把我压在沙发上,朝我伸出手。

我吓得一个瑟缩,算是彻底知道,以前自己打不过他,生了病,在他跟前更不是个儿。躲他的手就像躲原子弹,恨不得以光年为距离逃窜。可不管逃多远,都被一把拖回来。某人情深款款,仿佛刚才下手的根本不是他,竟然还是紧张万分,柔声问我:“小韵,你有没有事?”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深信他的确是人格分裂,不然如何能刚打了我就问我有没有事,这不是明摆着么?只怕癌细胞还没弄死我,你就先打死我了。

大概是我歪着脖子像棵歪脖树,鬼都能发现我不正常,所以程远风先生也发现了自己的杰作。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查看我的脖子,摸着我淋巴结上的肿起一脸心疼,说:“小韵,我气急了,下手没有轻重,你……你怪我也没关系,我这就带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