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我笑着说。

老板听见我们说话,插嘴道:“可不是忙么!前几天来了一趟,要了四笼包子两碗汤,我还以为给你要了一份,正奇怪你怎么没一起来呢,可他坐下没一会儿,也走了。我过去看看,四笼包子就吃了两个。”

“是吗?”我笑得都僵硬了,“他最近胃口不好。”

老板点点头,嘱咐了几句要保重身体,跑堂的看着蒋磊,讨好地问:“这位先生贵姓?”

“免贵姓蒋。”蒋磊点点头。

跑堂赶紧送上订餐卡,表示堂吃外卖本店通通经营。说话间,小笼包上桌。我用筷子夹起一个,放在嘴里。香浓的汤汁顺着咬破的包子皮充满整个口腔,烫得我瞬间红了眼眶。蒋磊无奈地递过一张纸巾,我接了,还是把汤汁咽下去,对他露出龇牙咧嘴的笑。

我是真的喜欢这家的包子,癌细胞也给面子不排斥,一笼八个包子我吃了六个,吃得浑身温暖舒服。吃完饭跟蒋磊在步行街上散步,城市华灯初上,路人行色匆匆。

以前抱怨着工作的辛苦和忙碌,如今想想,竟然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奢求。

程远风刚创业那阵子,跟母亲决裂,口袋里只有自己那点私房。我为了给父亲治病,钱也花得七七八八。两个人穷得连喝杯酒的钱都没有,唯一的放松娱乐就是吃过晚饭,一起到楼下散步。那时租住的就是这附近的房子,哪怕房租贵一点,好在方便。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偶尔给对方买罐啤酒犒劳一下,喝得直打饱嗝。

为什么人能共贫贱,不能同富贵呢?

思考这些也没用,馋虫倒是被捞上来了。我拍拍蒋磊的肩膀,说:“走吧,爷带你去看看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车子开到路口停下,酒吧门朝东开,车开不进去。我刚要熄火,蒋磊皱着眉头拦我:“都这样了,你来这儿干嘛?”

我刚要回答,窗上忽然传来敲击声。降下车玻璃,一张大大的笑脸看着我:“秦韵!你还记得过来啊!”

酒吧的酒保泰半我都认识,车外面这个叫阿辉,为人爽快大方,上次见他他正在苦追调酒师,也不知道追到没有。我笑笑,说:“最近忙。”

他一脸不信,一边帮我拉开车门一边讽刺:“都是借口!”顺便冲蒋磊抛了个媚眼,问我,“今晚来得早,给你把车往外停,怎么样?”

我把钥匙抛给他,说:“谢了。”

他撞了一下我的肩膀,神色一滞,仔细看了我半天,沉声道:“程远风怎么养的你?人都瘦得皮包骨了。”

我瞪了他一眼,笑骂他多事,一把拉过咬牙切齿的蒋磊往里走。

既来之则安之,蒋磊坐在我身边恨铁不成钢,除了严令禁止我饮酒外,也实在没办法把我拖出去。我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别说酒精,稍微刺激一点的东西都不成,可还是馋得慌。我实在是很久没有这么惦记过什么东西了,好不容易等到蒋磊去卫生间,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吧台边,跟调酒师要了杯低浓度鸡尾酒。

夜场早就开始,身边人扭动着身体沉迷放纵,我捏着酒杯细品。其间阿辉过来了一次,跟我聊了几句,临走拽过调酒师,狠狠亲在脸上。看这样子,果然是追到手了。我远远地对他竖大拇指,他抱拳承让,不过几个姿势间,灯光全灭。

面前的舞台上站着个身着蓝色短裙的长发美女,调整一下话筒,情深款款唱着《我只在乎你》。声音柔美动听,连我这没什么音乐细胞的都跟着陶醉,放松身体,沉浸在歌声里。

一曲仍未终了,却有人手脚并用,爬到台子上,抓着美女的胳膊抢话筒。四周的酒保赶忙上前,扶着美女免得她摔倒。那人也不管美女是不是从台子上摔下去,抢过话筒,口齿不清叫道:“我来给大家唱一首好听的!……你们别碰我!我来唱!我给大家唱一首《水晶》!”

我转过身子,把手里的酒杯轻轻放在桌子上。

怎么会是他?

阿辉看场子,怎么会叫他乱来。跳到台上,也不过推了一把,就把人推了下来。我听见重重的一声,连音乐都盖过,下意识回头看,正好对上宋晓迷离的目光。

于是迷离立即换为倨傲,他优雅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对我微微一笑。

我却笑不出来,只想大喊三声我不认识他。

太丢人了。

酒吧里开了几盏大灯,倒显得不是那么暗。蒋磊找过来,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无奈苦笑,身子挪了挪,挡住后面的酒杯。阿辉走过来,低声问我:“你认识这个人?”

整个酒吧都在注视着我,我张张嘴,运足中气,刚要大叫“这谁家孩子赶紧领回去”,宋晓妖娆一笑,说:“当然认识,对不对,秦经理?”

我发现有些人天生是另外一些人的克星。

宋晓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捏着杯酒,侧脸完美得无可挑剔。我闷头玩玻璃杯,心里盘算着怎么送走这个瘟神,他却单手撑着头,轻轻笑道:“秦经理有没有这样的感觉,程总精力太过旺盛,有时候让人非常招架不住。”

“所以当网上团购充气娃娃的时候,你千万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回之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