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风被我劈头盖脸这么一问,愣了一瞬就笑了:“你看见了?”
妈的…这才是真的开心吧,嘴都咧开了。
他上前眉开眼笑的拿走我手里的玻璃碗,把两颗葡萄塞进嘴里,段明风这张脸真是…越长越招摇,就是总不爱笑,其实笑起来眼睛像柳叶似的,灵动又娇憨,我错开眼,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招呼爷爷奶奶出发。
我爸妈开一辆车,载着爷爷,我载着奶奶、姑妈和段明风,段明风把手伸出窗户,指着靠近马路边的一栋别墅说:“陈烨就住那儿,你刚刚看见的男生,我高三同学。”
我瞥了一眼:“哦。”
段明风满面春风的仍然指着,我说:“行了,看清了,把手收回来吧,不知道坐车不能把手伸出窗外啊?”
段明风得意极了,靠回座椅上弹了弹安全带:“怕你没看清。”
我真不知道别人住哪跟他有什么屁关系,我把车窗锁了,不让他再把手伸出去。
由于段明风性格孤僻,一个同学也没请,反倒是班主任、各科老师、年级主任和几个书记来了,段明风和他们坐在一块儿仿佛自闭儿童,年级主任上来拍他肩膀,他还躲开了,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酒席吃到一半他就钻空子坐到我这桌来了。
爷爷差别对待我和段明风,当年我考大学,他明令必须考军校,大学四年每天艰苦奋斗,段明风考大学爷爷倒是没要求,大约是觉得他身体不好,舍不得他受苦。
我说给段明风听,段明风夹了一筷虾仁,看了看喝得满脸通红的老头儿,不咸不淡道:“孙子和外孙当然不一样。”
我本意是让他知道大家都很疼爱他,结果他剑走偏锋,我点点他的脑瓜:“你个小没良心的,外孙怎么了,少疼你了?”
他伸筷夹菜,嘴角噙着一抹讽刺的笑:“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我一时语塞,他又恢复到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刚刚是我看错了。他歪在我身上,卖乖道:“知道了,我以后会孝顺他的,行吗?”
我皱起眉:“你知道什么了?”
段明风心不在焉,把面前描彩的餐具摸了个遍,新奇的端起我的酒杯,晃了晃一饮而尽,我都来不及阻拦他,他把小半杯白酒都咽了下去,辣得直咳嗽,他从没喝过酒的,没一分钟就上头了,脸颊粉润像颗水蜜桃,软得烂泥一般靠在我肩上,笑嘻嘻的傻乐,他说:“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喝醉了?说什么胡话…”
我不敢再细问,扶他去卫生间洗脸,他酒品差得令人发指,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俨然是个小疯子,和平时冷淡自持的书呆模样相去甚远。
“你怎么一直出差啊?都不来看我……你还在生我气吗?唔…?不说话就是还在生气……小气鬼,赵易岚小气鬼!”段明风吐过一次,看着状态也是吃不来酒席了,只得开了个房间给他休息,他不依不饶的缠着我,喝醉了力气却不小,从后边死死的勒着我的脖子,人来人往都在看笑话,我不得不把他背起来。
“我生个屁的气!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还记着呢?”这酒店真他妈的大,我拿着房卡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好不容易才把段明风这头小猪弄到床上。
“可是我还记着…”段明风开始哭,抽抽搭搭的发出嘤嘤的哼唧声,像桥洞下被遗弃的小猫,他抱着我不撒手:“我错了…你别躲着我行吗?别躲着我…”
他发酒疯把我脸和脖子挠红了,我还不能揍他,好半晌哭着睡着,我手臂都被压麻了。段明风把我闹得心烦意乱,我抽了两张纸擦他脸上的眼泪,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明知他是个心机复杂的刺猬,偏偏在我面前又傻憨憨的把肚皮袒露着,让我心生怜爱。
我拨开他汗湿的额发,当年摔楼梯留下的疤已经很淡了,只依稀能看出缝针的纹路,我鬼使神差的凑上去亲了亲,他喝醉了,我没醉。
我再次打开日记本是在段明风大一那年的春节,他提前一个月就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南京?马上就要过年了。又问过完年待到初几?我知道他另有心思,故意逗他初四就走,他果然立刻就不高兴了,说:“哦,那我挂了。”
“挂吧,”我笑:“确实记不得段明风的生日了。”
他嗤嗤的也笑:“你要是记不得我的生日,日记本怎么打开呢?”
第29章
临近春节火车票难买,恰逢我参与的项目上抽调人手,组内离家远的早早就走了,有些技术专员是外面科技公司请来的,走不开,组织上给做了思想工作,又保证了春节期间三倍工资,有几个年轻的技术员就放弃了春节七天回家过年的念头,等其他人初七回来了再轮休。
我打算自己开车回去,人手不足,一拖就拖到了除夕夜,同行的有两个研究生,一男一女,男的是安徽人,女的是常州人。我前天晚上在楼道抽烟,这俩人正因没买到火车票抱头痛哭,我一面尴尬一面觉得好笑,便提出捎带他们一起回南京,从南京南站再买高铁票各自回家。
他们叽叽喳喳一路,打情骂俏,长途开车无趣极了,我不知怎么就想起段明风,想听他说说话,哪怕是跟我闹别扭。
刚过收费口我妈就来了电话,火急火燎的告诉我段明风跟家里闹起来了,让我直接去军区总医院,我于是很不厚道的将这对情侣扔在一个地铁口,然后一脚油门直奔医院。
这件事有一好消息也有一坏消息,好消息是生病的不是段明风,坏消息是段明风把王丝甜关在阳台上关了一夜,王丝甜差点冻成冰棍,段女士一怒之下要把他逐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