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的脸怪异地扭曲了一下,他下意识道:“那太短了。”
医生不做声地看着他。他没有嘲笑周靖的异想天开,满脸都写着宽容和理解,却偏偏是这样的怜悯,让周靖更加难以接受。
如果说以前周靖的身份是周总的话,那他现在就已经变成了患者。医生愈发地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和周靖解释。
“现在有一些特效药对于癌症来说是很管用的。但是您患病的位置太敏感了——您理解吧,大脑是个神秘复杂的机体,同一块区域里就可能同时包含着认识、语言、记忆存储和情感等多种功能。这是个非常、非常精微的地方,我们也不敢保证用药的效果……”
说到这里,医生甚至还主动建议周靖多去其他的医院看看,多采纳其他医生的建议,然后自己决定合适的治疗方案。
周靖沉吟着说:“那我最短的话,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又不是死神,哪会跟他下这个保票?
再说谁能拿定一个人最短多久死?万一周靖今天晚上回去后就想不开,一头扎进浴缸里淹死了,那这事儿算谁的?
他只是很官方地劝解周靖:“周先生,您不要灰心。现在的医疗进步速度是很快的,希望您每一天都能保持良好的心情、坚定的信念,这些都对您的身体有益。我们谁都不知道癌症何时会被人类攻破,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医生这番话确实是出于好心,但也确实是被说滥了。
至少周靖听了,脸色就隐隐地发绿:他毫不怀疑,重症住院室里躺着的那些癌症患者,一定各个都听过这番说辞。
但他也心知,从医生这里得不到能让他安心的答案了。癌症就是这样的,生死面前,大家都一样公平。
周靖也陆续约了几个其他的医生,一周之内,他至少做了四次检查。
他这个动静实在太大,云笙都没费什么力气就弄清楚了周靖的情况。
所以后来在华秘书上门,想要接云飞镜去探望周靖的时候,云笙三言两语就给拦住了。
华秘书和云笙请求:“云总,至少您让我当面问问小姐的意思。”
“不用问。”云笙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等到了最后的时候,不用你开口,我的外甥女,我自己会去问。”
“确实,现在急也太早了吧。”云笛在一旁笑着帮腔。
华秘书被这两个兄弟噎了个半死,最终只能郁郁地从云宅离开。
周靖这四次检查,得到的结果都是一致的。所有医生给出的方案或者在细枝末节处有所不同,但是大体建议都是类似的。
“开刀,手术之后进行化疗,辅助以药物。”
有医生曾经专门和周靖解释:“一般来说,脑瘤晚期确实会建议采取保守治疗。但一来是您现在情况还没到晚期,开刀是可以接受的方案。二来是您的这个瘤长得地方不好,它边缘再蔓延一点,可能就会直接压迫到布洛卡区,影响您的语言功能。”
“而且通过检查判断,您现在的认知功能、以及部分面部神经已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如果您想采取保守治疗,那也可以,但如果肿瘤扩散的话,这种症状可能会加深……所以两种方案,最终得您自己做决定。”
周靖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躺在床上,嘴歪眼斜、吐字不清、神志浑浑噩噩,就不由得不寒而栗。
“所以必须得开刀?”
“开刀比保守治疗要好。”医生犹豫一下,特别提醒周靖,“但化疗过程是很痛苦的,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
“没办法。缠绵病榻本身就带着无法避免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