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年睁开了眼睛,他伸出左右手两根手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再次闭上眼睛。
白年在一片黑暗中想,为什么会怕黑?——因为感觉会被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拖下去。
白年的记忆力超群,他在犹豫了片刻后,脑子里开始缓慢地回忆起自己进入到迟等的大脑里所听见的声音、所遭遇的事情。
在五感几乎被屏蔽的时候,只能感觉到这些恐怖怪诞的声音,他们从四面八方朝自己灵魂深处扎过来,逃也逃不掉的感觉。
白年在十分缓慢地回忆那种感觉。
在几乎一声能撞碎灵魂的重击下,白年脸色骤然白了起来,他猛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眼神中射出的光甚至带着骇人的气息。
白年松开自己抵着耳朵的手,他微微垂着头,一滴汗水凝在他鼻尖,欲坠不坠地悬挂了几秒后,终于滴在了白年的手背上。
白年缓慢地自问出了一句:“呻吟?”他抬起手,用食指指腹擦掉了自己鼻尖的汗水,蹙着眉道:“痛苦的呻吟声?”
白年在刚刚还没到一秒的回忆中,十分努力地集中了自己一切的注意力,在让人几欲呕吐的撞击下十分面前地分辨出,之前在迟等脑海中听见的细碎鬼语般的声音,好像是好几百万人同时发出的痛苦的呻吟声。
白年顿了顿,觉得刚刚那几乎要被人拽下深潭的感觉十分糟糕,他需要缓一缓,等下次再集中精神认真回忆一遍。
白年的手指在自己鼻尖轻微滑了滑,突然一下又想到了接下来要对迟等做什么了。
哨兵五感突出,迟等很显然是受不了他自己大脑里这些古怪的声音,从而让自己身体跟自己的意识割裂开了。
白年手指抹了抹自己额角冒出的薄汗,他觉得先要让迟等适应一下黑暗。
然后要像对待一个还没有产生自我意识的新生儿一样,对待对方。
白年愉快地拟定了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计划,他本来准备关掉台灯睡觉。
临睡前,用数据观测仪观测了下迟等睡眠数据。
才点开一看,发现对方此刻情绪波动极大,人的精神处于浅眠中,但是却仍旧没有醒过来。
像是陷入了梦魇中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的人。
白年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串起伏巨大的数据观察了片刻,他清了清自己有些干涸的嗓子,随后掀开薄毯从下了床。
他穿上室内拖鞋,走路的步子轻得像是一只夜行猫。
白年轻轻地打开了卧室的门,客厅仍旧亮着巨大的顶灯。
这光线亮的让白年推门的刹那没忍住眯了下眼睛。
白年脚步缓慢地走到了客厅沙发旁,他面色冷静地盯着沙发上闭眼躺着的迟等。
他看见迟等脸色惨白,满脸的汗水,胸口起伏巨大,躺着姿势显得浑身僵硬。
白年垂着眼睛看迟等。
他听见迟等从腹腔内艰难地挤出了些饱含痛苦的呻吟,身上的棉质睡衣好像都被汗水浸透了。
通过白年刚刚的数据观察,迟等至少已经处于梦魇中有半个小时了。
白年的手指在自己的裤腿旁边一下一下计时般地点着。
点到第十下的时候,僵硬着平躺在沙发上的迟等身体开始缓慢舒展,他呼吸也缓慢平缓了下来,而后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在第二个十下过去后,白年看见迟等的嘴角翘了翘。
白年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正想着这是噩梦直接转美梦了?就感觉迟等的胳膊动了动,他两只手指捏住了沙发旁站着白年的裤腿,之后再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一双眼睛明亮,水洗过般清澈,双眼不带一丝睡意。
他躺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在沙发旁看着他的白年。
然后他张嘴冲白年笑道:“白老师,你叫醒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