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被连夜喊来,却说这口血是肺里的寒毒,这会儿咳出来、不几日就该痊愈了,齐夫人连声念着阿弥陀佛,只有齐凤举自己知道,这口血吐出来以后,他连毛笔都拿不稳了。借着烛光,齐凤举觑见大夫面露心虚之色、额头上冒了一层汗,他并没点破,反而生出有一种隐约的解脱之感。

半个月后,齐凤举的病仍没见好,江梦枕本以为他是偶染风寒,哪想到竟一病不起,赶忙前来探病。去到屋中扑了个空,齐凤举的侍从说,今儿大少爷精神好些,让小厮抱着琴去花园里了。

小亭中传出断续的琴音,江梦枕站在假山下听了一会儿,发觉曲调中透出悲音,忍不住上前道:“表哥,你的病还没好,何苦弄这些平白耗费心力?”

“梦枕来了,”齐凤举身上披着冬日的斗篷,额头上绑着挡风驱邪的白色布带,看起来苍白憔悴,“我只是不想辜负这春光,你来我家时,也是春天... ...真是流年似水。”

江梦枕坐在他对面,柔声说:“春日年年有,春闱也不过三五年便开一科,这次错过、还有下次,你要放宽心才是。”

齐凤举望着他淡淡一笑,家中那么多人,唯有江梦枕劝他“这次错过、还有下次”,可江梦枕又是他不得不去考试的理由。江梦枕今年已有十九,三五年之后,他还怎么等得起呢?

齐凤举的手指在琴弦上乱拨,琴音与心绪一样纷乱,忽听“铮”地一声,古琴的弦在他手下崩断,二人都吃了一惊。

齐凤举勉强一笑,“让人换了弦,梦枕弹一曲给我听吧。”

江梦枕自然应承,抱过琴来弹了一曲清心静气的《普庵咒》,四周鸟鸣啁啾、姹紫嫣红,分明是生机勃勃的一派春景,却因齐凤举的病容令这一方小亭阴冷萧瑟不少。他疲惫地靠着栏杆听琴,突然又听见“铮”地一声,琴弦竟再次崩断,江梦枕与齐凤举对视一眼,皆隐隐觉得是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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