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月,驿站送来一封给齐老爷的信,落款是齐鹤唳,信上唯有寥寥几句话,说是他去了青州正赶上骠骑将军招募兵勇剿匪,便投了军。齐老爷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这糊涂东西,不做羽林卫却去当个小兵卒子,我真没看错他——还不如在京里做个小吏捕快,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说着把信往江梦枕手边一扔,又冷冷道:“怪不得老二要离家了,我看见你都要想起他本来大好的前程,更别提他与你日日相对... ...你只顾成全自己的孝顺,却让他做了个不孝的人,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二少夫人好自为之吧。”
公爹婆母全厌了他,江梦枕抿着唇展开信纸,齐鹤唳没有一个字提到他、宛如他这个夫郎不存在似的,江梦枕却顾不得在意这个,“投军剿匪”几个字让他心脏猛跳,江碧城就是战死的,如今他的丈夫也要去沙场上拼命——齐鹤唳为他做不成羽林卫,只有出此下策、用血肉去换军功。
江梦枕把信件收进匣子里,又从中取出那块刻着“甲等头名”的金牌,在手中百感交集地来回摩挲。
“听爹说,我们二少爷投军去了?”齐雀巧妖妖乔乔地扭进来,头上戴着点翠首饰,这套头面让她大出风头,戴了几天都舍不得换下来,“我那庶弟真是的,一点事也不懂,他是庶出为了拼个前程去当大头兵,你可是侯门嫡子,他这样不顾体面地乱来,实在是平白辱没了你!”
“这话说的没道理,二少爷是我的丈夫,何来辱没一说?”江梦枕淡淡地说:“难道姐夫入赘齐家,也辱没了姐姐?”
齐雀巧脸上一黑,随后又笑道:“正是呢,我还真觉得他区区一个探花、只做了个六品主事,配不上我这尚书之女,与人会面时常常觉没脸见人呢!”
江梦枕哪能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他紧紧攥着手里的金牌,更为齐鹤唳心疼心酸,羽林卫入选便是正六品,齐鹤唳又是武试第一,极可能从五品的羽林郎官做起,那时哪轮得到一口一个庶出的齐雀巧在这里耀武扬威?他逼得齐鹤唳不得不从一个无品无级的兵卒做起,天差地别的起点,不知什么时候齐鹤唳才能熬出头来,又要付出几倍的辛苦拼搏。
“我倒觉得大可不必在意,是否相配不过是别人的碎语闲言,我只要二少爷平安回来,”江梦枕浅浅一笑,“出身门第虽重要,但真正有出身门第的人,反倒不会处处计较、失了身份。”
齐雀巧素日只当江梦枕是个软弱的人,哪知道他只是不去计较,一时被噎得无话可说,半晌后才怒道:“好、好、好,你是有身份的——我就等着看齐鹤唳给你挣个诰命!你张狂什么?”
“不敢,我家只有我没有诰命,惭愧得很,我看姐姐生得才是诰命夫人的样子——毕竟姐夫已经是六品主事了。”
齐雀巧差点被他气个仰倒,紧咬着银牙扭身就走,江梦枕并不觉得口舌之争占了上风有多么得意,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金牌,缓慢悠长地叹了口气。
三个月后,齐府收到了齐鹤唳寄来的第二封家书,只有寥寥八个字:“安好勿念,问父母安。”同寄来的还有一张七品的振威副尉的委任状。
等到冬天齐鹤唳归家的时候,身上的轻铠是校尉以上的军官才能穿的,齐老爷在朝中也听说了青州剿匪大胜的消息,对着齐鹤唳又显露父慈子孝的模样,齐夫人摸不清状况,只先从齐鹤唳带回的人那里给江梦枕找些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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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儿害喜、难受得很,晓风守着我不让下床,错过迎接庶弟了,”齐雀巧裹着一件狐裘,施施然晃进挽云轩,她从齐夫人那儿得了消息,特意来探听虚实,“听说他立了功,不知封了什么官儿?”
江梦枕进退有度地答道:“多谢姐姐关心,我听二少爷说,骠骑将军已把功劳簿报了上去,封赏还没下来。”
“原来如此,”她眼睛四处一望,不见齐鹤唳在屋里,“他人呢?我生怕你们小别胜新婚,来得太早招人厌呢,没想他竟已出门了。”
“肖小公子崴了脚,又新到这里不习惯,刚把他叫去了。”
齐雀巧“噗嗤”一笑,挑眉道:“怪道呢,原来是出去了大半年,心已野了!牵挂着别处,这屋里自然留不住他,我一会儿也要去会会这个肖小公子,想必是个美人儿吧?”
江梦枕只道:“肖小公子救了二少爷的命,不管生得如何都是我们的恩人。”
齐雀巧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不说话,那种似乎看破了一切的眼神令江梦枕浑身都不舒服,“看二少夫人这反应,我已猜得出他必定生得好看!也是,什么样的美人看上三年五载的也厌烦了,何况我那庶弟从来也不是个安分的——小小年纪就对他的婢女动手动脚,逼得人家跳了凝碧池,你的侍从不也被他拉到床上去了?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说不定也早让他摸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