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鹤唳恨不能长出一千张嘴去向江梦枕解释,但无论他说什么,江梦枕都不会再信,他们之间本就不牢固的信任已经因为肖华完全破碎了,他只有苍白而无力地重复:“我没有撒谎,我怎么会有意害你、害我们的孩子呢?我更没有喜欢他,我真的不喜欢他... ...”

“好,就算你没有喜欢他,”江梦枕转过头看着他,很慢地问:“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你呢?”

齐鹤唳无法否认,他一直都知道肖华喜欢他,他甚至曾利用这种喜欢故意让江梦枕吃醋,所有人都知道肖华喜欢他,齐家的人、军营的人,出于各种心思想撮合他们的更不在少数。

江梦枕见他点头,垂眸叹息了一声,“那你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 ...这一切不过是早晚的事。你明知道他觊觎着我的丈夫,却默许他时不常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他救了你的命啊,你是不能忘恩负义的,在没出大事之前,我与你闹、都是我小气嫉妒罢了。”

江梦枕像是要把压抑在心底的话都说出来,缓了口气又道:“其实我一直在忍耐、心里一直都很不舒服,也担心过会出事,但我到底没有和你说...就算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无论是恩是情,你都还是会去见他的。我也不想再追问你背着我去见过他多少次,一次和一百次没有区别,都代表他依然存在于我们之间,就算他搬出府去也没有用——以前我觉得是他夹在我们之间,现在却觉得是我夹在你和他中间了。”

江梦枕勉强撑起身子,尽力让腰背挺直,直视着齐鹤唳的眼睛,“二少爷,我实在不愿再这样下去,我也不求你为孩子讨个公道,只求你把孩子还给我,让我带他回江陵安葬,京城的风沙太大、人情也太凉薄,我很想念江南的山温水软,我已决定要回江陵去了,请你成全。”

“你不会再原谅我,也不能再信任我了,”齐鹤唳声音发哑,他们到底走到了这一步,“无论我怎么做,我也不能再留住你了,是吗?”

江梦枕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说:“我还是不愿意太过恶意地去揣度什么,只是事已至此,若你还不肯让我走,我真要怀疑你定要我死在这里才能罢休了... ...你是要我把嫁妆都留给你吗?”

原来他在江梦枕眼里已经成了这样不堪的人,齐鹤唳眼底发热,执拗地又问:“为什么不求为孩子讨个公道?因为你觉得我会包庇他、会为他脱罪,绝对不会站在你和孩子这一边,是吗?”

“你们之间有恩情,又怎么会讲公道?我不想自取其辱,上一回我已经够没脸了,还是别弄得这样难堪吧,我不想在临走之前还要到公堂上去让人看笑话... ...若我把他告上公堂,你是不是会求我放过他?或是当堂帮他翻供,毕竟证据根本就不在我手里。”江梦枕疲惫地捂着额头,睫毛微微发颤,“算了,孩子已经死了,我也要走了,公道对我并没什么意义,就像你说过的——他才十五,懂些什么,他好歹救过你的命,何苦毁了他一辈子?”

齐鹤唳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他欲哭无泪、欲诉无言,江梦枕并没有指责他什么,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钝刀反复在他心口上割。他们确实已经走到了头,江梦枕已经不再对他抱有任何期望,因为齐鹤唳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他如今唯一要求只有离开,齐鹤唳终究是亲手葬送了到手的幸福。他是那么地喜欢江梦枕,但江梦枕根本未曾感受到半分,甚至不相信他会为他们的孩子去讨个公道,这算是哪门子的喜欢?他凭什么说他深爱着江梦枕呢?

“世上还有比我更差劲的丈夫吗?”齐鹤唳自嘲地一笑,泪意逼红了眼角,“听了这些话,我知道我已经没资格再挽留你了... ...我是你的丈夫,可我做的事却让你觉得我会站在别人那边,甚至会放过害了你和孩子的凶手,我让你伤透了心,我到底都做了什么糊涂的事!你真不该嫁给我的,我根本就不懂如何好好地去爱你,只会和你闹别扭、让你忍受了无数委屈,如果我再不放过你的话,真是罪无可恕了!”

江梦枕看着他发红的眼睛,一时觉得他是真的伤心,一时又觉得他答应这样快、说不定是正中下怀,这样的想法一冒出头,江梦枕便知道,他和齐鹤唳是真的不可能再过下去了,他下意识地去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信任已经破碎成了满地的碎渣。

屋外传来一声轻雷,一阵急雨倏然下了起来,雨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仿佛是崩碎的镜子“哗啦啦”落了满地。江梦枕投入地爱恋过、无悔地付出过、用尽方法地挽回过,最后到底是眼见着这段姻缘碎成了不可拼凑的模样,他本就怀着孤注一掷的心情,此刻愿赌服输、不再勉强,反倒洒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