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小齐,要叫将军!”李参军上前拍了一下齐鹤唳的肩膀,压低声音问:“怎么样?江公子可还念着旧情?你这样帮他们打天下,他可感动了没有?”

齐鹤唳垂头道:“我也不知道,他说不怨恨我,与我说话时倒也和颜悦色的...”

“那就是有戏呗!”张副将大大咧咧地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喝上你俩破镜重圆的喜酒了!”

“我没敢想那么多 ,”齐鹤唳低低地说:“先打回京城、坐定大事要紧。”

李参军解意道:“你是觉得那时才有资格和他提起吧?”

齐鹤唳“嗯”了一声,“我也不必瞒你们,我本以为他再不会原谅我,但是重逢后他对我的态度确实让我心底燃起了一点希望...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虚与委蛇也好、故意逗弄也罢,我全认了,只要有一点机会,我就不会放弃。但我心里有件事一直放不下,肖华没有抓到,我到底无法给梦枕一个交代,这件事都没解决,我怎么有脸开口呢?”

张副将“哼”了一声,口气恶劣地说:“这兵荒马乱的,说不定那两个人早就死了!瘦猴儿那厮就是个拎不清的蠢蛋,等进了京城咱们得了厚禄高官,看他后不后悔!”

“你也不必说那些没用的,焉知你我有命活到京城?”李参军搂住两个兄弟的肩膀,“先别想那些烦心的事,今夜不醉不归才是正经!”

当兵的人大多喝酒,除了以壮胆气之外,更是因为喝完这一顿、不知下一顿会在哪里——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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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梦枕陪着瑜哥儿珍姐儿在花园里玩耍,江梦幽站在一旁,几次想要询问弟弟心里的想法,却到底没有把话问出口,若江梦枕说他想与齐鹤唳复合,她该阻拦吗?江梦幽对齐鹤唳仍然心存芥蒂,只不过形势比人强,她隐忍着不说罢了,江梦枕要是再嫁给齐鹤唳,是不是还会受伤受罪?

可如果江梦枕告诉她,他不会再与齐鹤唳和好,江梦幽更会觉得难办,她是该劝江梦枕与齐鹤唳说个清楚、让他趁早不要妄想,还是劝他暂时忍耐下来、好好地利用齐鹤唳对他的感情?前者可能会置他们于险境之中,后者又像卖了弟弟去换前程,左右都是为难,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梦枕温和的态度让许多人都在心里百折千回地品味琢磨,真心假意、为情谊还是为权势,谁也猜不透他心底到底是怎样打算的。而搅乱了一池春水的江梦枕安之若素,不解释也不改变,仿佛是一朵温柔的莲花,在月光粼粼的波心兀自开谢,全然不在乎水面下的汹涌暗流与淤泥。

第79章 长河落雪

大江东去、淘尽风流, 齐鹤唳站在月下的江畔,身后是玄甲军大寨的千帐灯火,时节已快入冬, 会盟的日子就定在立冬的那一天。他们拔营到江边已有半个多月, 不知是北方的战事太紧还是几路义军还在商讨斟酌,回信归附的全是一些几千人的小股队伍,红巾、黄眉、青羽这三支人数最多的义军,到现在仍无消息回复。

齐鹤唳心里有些焦急,常在晚上站在江边眺望对岸, 对面渡口也驻扎着玄甲军的军士, 严格管控着江面上所有的船只,若有敌袭或是急信,值守的士兵便会放起孔明灯通知大营。义军以驱除鞑虏、复我山河为口号, 看上去目标相同,其实各怀心思,在家国大义的掩盖下,这次会盟说到底就是利益的捆绑与划分,在动刀动枪前,大家先坐下来谈一谈,看看扶保晋王世子进京后所能得到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他们去搏杀拼命。在博弈扯皮之后,若几方的利益能达成一致, 便打出旗号挥师北上去与蛮人决战,若不能谈妥, 各自为战或是互相攻伐,那就又是另外的打算了。

齐鹤唳之所以忧心忡忡,并不是因为玄甲军实力弱于他人, 而是多打一仗、就会多一分不能确定的危险,他想以风险最低的方式把一切安排妥当,江梦枕现在就在军中,齐鹤唳岂愿将他置于险境?寒冷的江风吹在他身上,身上的旧伤隐隐发疼,齐鹤唳昨夜恍恍惚惚地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右侧肩胛上中过毒箭的地方伤口崩裂,外头战鼓震天,但是他怎么都拿不起兵器架上的长/枪、急出了一头的冷汗。

“你又没用了、你又没用了!”不知是谁在他耳边重复着这句话,此时传令兵冲进营帐,高举着兵符责问将军为何还不出战,“我拿不起枪了...”齐鹤唳的话音未落,只见那传令兵突然变成了江梦枕的模样,用那双春水秋波般的凤眼极其失望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为什么你永远做不到自己的承诺...”画面一转,他又看见了那辆驶离齐府的马车,齐鹤唳崩溃般的再次去追,他跑得筋疲力尽、心肺都要炸裂在腔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