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爸爸穷。”
男人勉强一笑,又把话兜了回来。
尧青晃了晃身,门卫在催,稀稀拉拉的游客都在往外走。
但耳朵仍向着那对父子。
男人问:“后悔有我这个爸爸吗?”
男孩举着饼干,大眼澄亮,“不后悔。”
不后悔。
尧青叹了口气,朝南山望了一眼。南山墓园就在半山腰上,某人的墓就在那里。
说起来,自上回吃鱼过敏时扫过一回墓,尧青许久没去看过他了。
他大概不知道,短短两三个月,他和尧桂玉这个苦苦支撑的小家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可转念一想,知道了又怎么样?就算他活着,明白了他们母子的艰辛,他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还是和当年一样,一字不留地远走高飞,留下厚厚一沓借条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债主队伍。
每一张借条上都摁着男人的指印,钱是他借的,名字签的却是尧桂玉和自己。
那时尧青还只是孩子,不懂世故冷暖,那时他还十二三。
他尚且不大明白,头一天晚上吻着自己额头,告诉自己“儿子,爸爸很爱你”的男人,第二天就让自己背上了四十多万的债。
讨债队伍从六楼排到一楼,那段时间,尧桂玉出门买菜都要戴头罩。
小尧青每天等在窗边,掰着指头告诉同学,“他会回来的。”
同学叉腰大笑,“傻逼,你爸老早坐大金轮,去香港讨新老婆了。我爸在深水埗有工友,说你爸在那边娶了个安徽女人,生了个女儿,皮肤像雪一样。”
他跑回去问尧桂玉,跪在她膝前,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