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呢?”
“暂时是,我的女儿。”
“暂时——?”这算是什么诡异的形容。
谢玟不知道怎么说他会好接受一点,还是说他现在应该告诉萧玄谦“这是我的系统,你是我的任务,我是为了不让原著重演、为了完成任务,才怀揣着目的帮你的……”,这两种解释听起来都不是很美好,而且涉及到比较灵异的部分,他要考虑到对方的接受能力。
萧玄谦等待不了更久的沉默,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谢玟身上,却炽热与冰寒交织,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随后,他哑声问道:“老师跟别人欢好过么?”
谢玟心中一跳,他看着小皇帝上前了一段距离,在对方快要走到面前时,有些情不自禁地牵着童童后退了半步。而对方像是没有发现这一点似的,一步步地紧逼过来,谢玟一直退到小楼转角的木窗边,在地板不断的交错响动中,脊背抵到了闭合的窗间,一片坚硬。他沉了沉气息,开口道:“我……”
“你跟那个人,做到什么地步?”萧玄谦漆黑的眼眸盯着他道,“互许终身?永结同心?”
“萧玄谦……”
“她是为了你才死的吗?”小皇帝打断了他,这些问题就像是一颗颗钢钉一样钉在了他的心口,“五年前……是去江南那一次,还是奉旨监察的时候……您爱她吗?”
谢玟知道他目前的疑问,其实不需要一个具体的回答,只是他不问出来,放在心中会憋出病来,所以才一定要当面诉说。就在两人视线再度交汇时,萧玄谦忽然抬起了手,手臂越过他的肩膀——这动作太熟悉了,对方十次里有九次都是这么钳制禁锢住他的。
谢玟几乎是下意识地偏过目光、做出躲避和抗拒的反应,防备着随后可能到来的强迫性禁锢。但对方的手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用力地将那扇紧紧闭合的窗撬开了一个缝隙,一缕冬日的冷意侵入过来,几乎带着刺痛皮肤的冰寒,让萧玄谦被可怕的嫉妒燃烧着、快要熔断神经的脑子得到一瞬间的清醒和舒缓。
对方的手臂撑在窗棂上,虚虚地环着他,但相比于之前,这已经是非常有距离感、非常令人安心的姿态了。谢玟的后遗症没有发作,他听到萧九疲惫沙哑、甚至有点意志消沉的声音:“……对不起。”
小皇帝低低地呢喃:“对不起,老师……我那时候对你……太过分了。我应该跟你道歉的,我应该……想办法让你原谅我。”
长公主的事就是在那一年发生的,他们短暂又漫长的七年相伴里,竟还有这么多迸开裂隙和伤痕的时刻……萧玄谦头疼得怀疑自己要撑不住了,但当他接近谢玟的时候,哪怕是受到爱与妒不断地煎熬,却又重新唤醒求生的欲/望。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确定唯一的关系,他一厢情愿的时候太多,也太久了。
“您……会一辈子记着她吗?”萧玄谦问。
谢玟低声道:“不会的,我记得最久的人,不是你么。”
萧玄谦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的手从窗棂上移开,轻轻地绕住了谢玟的腰,低头埋在他肩膀上,乍暖还寒的呼吸在这个静僻的小楼内徐徐地回响……谢玟能感觉到对方非常非常难受的情绪,他虽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但是知道如何安慰人、关心人,等到小皇帝的情绪平复,才轻轻地道:“近来一切可好?”
萧玄谦沉默地凝望他片刻,抬起手似乎想抚摸他的发丝,可是却又蜷缩收回,慢慢放下:“……老师觉得,我看起来好吗?”
谢玟拍了拍童童的手,让她躲去一边,然后主动牵住了萧九,道:“跟我来。”
两人走下楼梯,一直行至牡丹馆冷清偏僻的回廊之处,湖面结了冰,落下一层厚厚的雪。谢玟将萧玄谦带离童童身边,以免小皇帝再受刺激。这冬日的冷风似乎很能使人清醒,令人精神一振。
郭谨守在楼下,他手里备着一件灰白绒毛的大氅,见到两人下楼便递上去,萧玄谦顺手接过,习惯性地将衣物披在谢玟的肩上,他对老师的身体状况非常不信任,总是怀疑对方有时在隐瞒着某种痛楚、或是某些病症,一旦有一丁点照顾不到,他就觉得怀玉会离开他,会把他抛下。
谢玟身上已是冬装,如果能让小皇帝安心,那再加一件也没什么。回廊上的雪已经让扫尽了,湖边栽种了一棵红梅,梅树的枝节延长舒展,暗香盈袖。
“刚刚我就想问,”谢玟转过头看他,“你……受伤了?”
萧玄谦的嗅觉常常出问题,尤其是对血气,在经过老太医提醒之后,他其实已经很注意包扎和掩饰了,但在紫微宫熏香之下掩盖着的甜腥味道,仍在靠近时让谢玟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