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颐看了他一眼,道:“按你这么说,咱们圣上就小殿下这一个,应当早点把小殿下的太子位给定下来?”
“至少对朝野内外是一颗定心丸。”洛鼎说得很轻松,“免得那群人还在纠结圣上是女人,整天还琢磨着是不是会把皇位给外人。”
“不过要我说, 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闵颐认真地顺着洛鼎的话想了一想,“上皇当初也是过继的,所以你看上皇让圣上继位的时候都没什么心理包袱。圣上现在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就往少了算,再做三十年皇帝是没有问题的。三十年后谁知道是什么情形,三十年后你我都不知道在哪里了,去担心那么久远之后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实际一点,想想明天朝会上是不是要帮着君佩说两句话。”
洛鼎笑了一声,道:“你当我不想帮君佩说话?可是圣上不发话,我不敢啊!惹火上身的事情我不敢做。”
“你说,有没有可能,君佩是在和圣上一起里应外合?”闵颐想了想,忽然说道,“就正好他把这些事情都捅破,让那些人不得不跳出来,那样圣上正好找着机会把他们统统处理了。”
洛鼎听着这话却是沉默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道:“那谁知道呢?”说着他叹了口气,后头一句话到了嘴边上也没说出来,要是是他,他是不舍得叫自己夫人出去舍身陷阵里应外合做什么事情,就算是朋友也不会愿意,没什么别的原因,不过就只是不舍得,爱护关心都来不及,为什么会舍得让他们去涉险呢?
许多事情需要避开亲友的缘故便是在这里。倘若仅仅只是同僚而已,既不相识又不相亲,许多事情便只是公事公办,便也不会有什么偏向,所有事情都按照条理来便足够了,不管是离间或者是反间,又或者是什么潜伏,都是无所谓的,只需要配合好了就行了;可若有了亲朋好友的这一层关系,人便不可避免地会产生感情上的偏向,做事情时候便会有所顾忌,所以许多时候不公允也就是从此而来。
在他看来,若顾兰之和他们圣上真的已经到了这一步,大约只能说明他们的圣上并没有那么喜欢这个人,或许是欣赏才华,或许是看重能力,或者是觉得这人做官的确是好,但偏偏是没有感情上的喜欢,若是有那么哪怕一丝的真爱,都不舍得让他被言官这样一盆盆脏水往身上泼;而相反,顾兰之能忍下来,大约就是真的喜欢和爱了。
但喜欢和爱最终都是会被消耗殆尽。
一味的付出,最后结果就只会是油尽灯枯。
走到路口,洛鼎停下脚步,朝着闵颐挥了挥手:“我回家去了,你喝了酒,骑马慢些走。”
闵颐也朝着他挥了挥,道:“我就走回去,不敢骑马了,上次喝酒了骑马就摔了一下,我家苗娘掉了好几天的眼泪,这次不敢了,就怕看她哭。”
洛鼎啧啧了两声,道:“那替我像你家苗娘也问声好。”
起了风,让人感觉有些寒冷了。
街边的晚桂香味清雅,沁人心脾。
顾兰之从马上下来,把缰绳交给迎出来的下人,然后径直便往书房去了。
他在书房里面翻出来那只已经涂了油的跳舞的玉兔,认真地检查了一番边边角角的光洁程度,又细细地用砂纸又打磨了一番,最后取出来之前专门订做的小琵琶,安放在兔子的手里。
这兔子用的是反弹琵琶的姿势,跳跃起来,一只腿支地,耳朵随着飘带一起飞起来,底座上还有一些祥云。若是人来做这个姿势,便是曼妙优雅仿佛仙女,换了兔子,就是可爱之中带着一些灵动,并且活泼又吸睛。
找了个匣子把这反弹琵琶的兔子装进去,他喊了个人进来。
“明天你们找个人进宫,把这个送给小殿下吧!”他说道,“要是小殿下问起来,便说另外几只还在做呢,不能急。”
那人急忙接了这匣子,道:“郎君放心,明天一早便送进宫去。”
顾兰之点了点头,便挥手让他退出去:“行,那你先退下吧,我有事情再喊你。”
那人抱着那匣子应下来,安静地退到了书房外面。
在放石料的地方又翻了翻,顾兰之找出来之前画好的那只骑马射箭的兔子的图样,弯腰抱起来搬到了书桌上,拿出了凿子和锤子,敲打了两下又放下了。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感觉有点累。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他对着这石料发了会儿呆,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似乎还早——还远没有到天黑的时候。
他觉得书房里面闷得厉害,于是起身走到了院子里面站下。
在院子里面,他听到顾苗养的那只狗远远的似乎在叫唤着,随着风传来的,还有顾苗开心的逗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