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靖站了起来,朝皇帝一拜,“女儿的意思是,我最好谁也不嫁。”
“你又任性了,阿音。”皇帝摇头。荣靖年幼之时伤了面容,性格也逐渐的偏激。她认为这世上男子大多喜爱女子皮相,而她的样貌注定不会让她未来的丈夫满意,与其受辱,不如干脆不要丈夫了。
“并非任性。女儿只是认为,姻亲也未必可靠。”荣靖说道:“爹爹是皇帝,虽说制衡是为君之道,可如果爹爹手中的权力足够强大,那么何必依靠这样的制衡手段?爹爹又有几个女儿可以嫁?真正高明的制衡,是让臣子一起忠心于帝王。帝王不必施舍给臣子什么,臣子却必须依靠忠诚来换取地位。”
皇帝听后,并不说荣靖这番话的对错,而是指了指荣靖,“这样的话不是你该说的。若你这些言论传到了那些文人耳中,很快便又会有人指责朕教女无方,说你狂妄无德了。”接着转头吩咐身边女史,“荣靖公主之言,不必记下。朕的话,也一并删去吧。”
皇帝身边跟着的不仅有宦官、宫娥、卫士,还有大批的史官。他们如同影子一般守在皇帝身边,记录帝王的一言一行,若干年后再编成起居注。
当今天子出身草莽,早年也曾言行无状,满口粗鄙之词,自从身后跟着一群史官之后,每说一个字都需斟酌良久。
“爹爹问女儿的意见,难道是想听女儿说——这家公子容貌不错,那家公子丰神俊朗之类的么?”荣靖讶然。
皇帝点头,“你啊,终究还是年轻气盛。”
荣靖出嫁是必然的,要嫁给哪一家谁皇帝心里也有数。这一次只是来问一问女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是面容白皙的、还是身量高挑的,是有才华的,还是有武力的,他好从哪一家的儿子之中慎重挑选——这便是荣靖作为公主,仅有的自由了。
荣靖默然,她朝皇帝行了一礼,“陛下看着办便是。”而后起身告退。
嘉禾拈着手中没吃完的栗子糕,不知是该跟着阿姊一块离开,还是继续留在父亲身边。
“阿禾。”皇帝看向了暂时让他省心的小女儿,“你认为你阿姊说的那些话,可有道理?”
嘉禾小幅度的点头。
别的不说,朝堂上那些大臣,的确是让人头疼了。
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研究父亲在前朝所需要面对的那些人,可是至今都没有理清,哪位大臣与哪位大臣之间是仇家,哪位大臣与哪位是姻亲,谁是谁的门生,谁是谁的朋党。
大臣们相互抱团,留下她父亲孤零零的,岂不任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