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静静的注视着他灰白的脸色,眼神空洞,竟是什么情绪都没有。说起来她和苏徽也不过是认识了几天而已,之前退位之时那么多效忠于她的心腹死在她的面前,一向最忠诚的方辞远甚至连全尸都没有留下。她早就已经麻木了。哭多了之后便会流不出眼泪,感受到过度的悲痛之后就会忘记如何难过。
她用手指轻轻的梳理着苏徽的头发,动作谈不上温柔,更像是在打发时间。
董杏枝叩门,声音从外头传来,“长公主在这么?”
“我在的。”她漫不经心的答。
木门被心事重重的女官推开,董杏枝拿着一件厚实的斗篷,身上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见到嘉禾后的第一件事情是快步走来,将斗篷盖在嘉禾肩上,“长公主怎么又不好好歇息,婢子醒来巡夜,看见您的床上空空荡荡的,还以为……”
“你呀——”嘉禾摇头叹了口气,“你太害怕了。我只是睡不着,可你又何必跟我一样辗转不眠?你自安心回去,躺在床上做个好梦,梦醒后你将见到晨光明媚、雀鸟啁啾,那会是个很好的早晨。”
“长公主!”董杏枝在她的面前跪倒。
作为曾经侍奉嘉禾十余年的女官,她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嘉禾的人。嘉禾被废之后的变化她都看在眼中,她心中的一些想法,她也隐约都猜到了。所以她才会如此恐慌,以至于每夜都要醒来,绕着庞大的万寿宫走上几圈,风声鹤唳的警惕着。
嘉禾不搭理董杏枝,她低头专心的看着苏徽,看着看着忽然叹了口气,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董杏枝讷讷的顺着嘉禾的话问了下去。
“可惜他快死了啊。”嘉禾说:“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要逝去,这难道不可惜么?何况他长得……很是合我的眼缘,真是奇怪,我明明从前不曾见过这人,却在见到这人的第一眼便觉着喜欢。我做皇帝的那十几年,有人骂过我荒淫,指责我蓄养面首。早知道会有今天,当时就不如坐实了这恶名,而如果我能早些遇见这少年,说不定我会真的将他留在身边也说不定。这样一个人死了,可惜。”
董杏枝在做女官那些年略学过一些医术,她听嘉禾说了这话后,正眼仔细观察了苏徽一会,“他暂时还死不了。”说着她握住了苏徽的脉搏,又解开了苏徽的衣襟看了眼他的化脓却还未腐坏的伤口。
“暂时死不了而已。”嘉禾摇头:“杏枝你也知道,没有好的伤药,咱们任他再这么虚弱下去,他也许真就活不长了。”
“岛上有大片的空地,可以掩埋他。”董杏枝面无表情的说。
嘉禾沉默了一会,却用力而又坚决的说:“我不想看着他死。”
“为什么?”董杏枝愕然的看向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