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游舟比他想象中的要狡猾,他没有顺着昆山玉给的话题说下去,甚至都不曾问起嘉禾的近况。
“有时候我真同情你这样的人。”赵游舟冷不丁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端和一朝号称辩才无双的人是督察院御史林毓,可在面对昆山玉的时候,赵游舟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该如何刺痛他,“昆子熙的后嗣又如何?万人仰慕的少年俊彦又如何?你的一生就如同你的名字一样,是装在锦匣之中供人赏玩的玉,华美贵气却是一件死物,还是一间脆弱的死物,轻轻一摔就能碎。”
“你什么意思?”昆山玉神色一冷。
“你理直气壮的背叛她,冠冕堂皇的为自己找借口说是为了社稷与山河,毫无愧疚的打着稳定朝纲的名义前来扼杀她复位的希望——可实际上你不过就是个胆小鬼,卑微怯懦,你害怕像我这样遭受酷刑的折磨,在血污之中失去了你君子的风度,于是你索性将自己变成了人模狗样的小人。你急着找到游翼做什么?怕她真的复位成功会杀了你?你看着她从皇座上跌落,沦为阶下之囚你其实比谁都要高兴吧。过去她是你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是整个大夏的皇帝,而现在她成了一个可怜的长公主,你投靠了新帝获取了足够的权势地位,就能够庇护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娶了她,将她困在你的后宅作为一个女人永远的待在你的身后,做你唯唯诺诺的妻子,多好啊——”
赵游舟的一席话,有如这世上最锐利的宝剑,毫不留情的剖开昆山玉的心脏,将他藏在道貌岸然之下的龌龊拽出,赤裸的揭露在世人面前。
果然,他看见这个向来因为性情而被人赞誉有加的公子眼神陡然变化,就好像是被激怒了的野兽。带着戏谑的神情,赵游舟合上了双眼。他一点也不害怕自己激怒了昆山玉之后会被他怎么样,因为他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
刑部大牢之外,一切都按照他的设想进行着。
荣靖公主展开了宫内送来的密报,信上说,她的母亲,太皇太后杜氏病重。
其实并不需要这份从慈宁宫里专程送来的信笺,杜银钗病重的事情早就已经瞒不住了。昨夜她又昏迷了多次,高热不退,惊动了整个太医院。就算新帝想要封锁消息,却也有心无力。
荣靖摩挲着信纸上短短的几行字,缄默不语。
这时又有人过来告诉她,昆山玉调动兵部的人马,加强了北京城的巡防,看样子是不找出赵游翼绝不罢休。
“赵游翼藏好了么?”
“藏是藏好了,但就怕藏不了多久。昆山玉可是聪明人。”
“再聪明的人也有对手,赵游舟能够应付他。不过——咱们也确实得加快速度了。”荣靖点头,将信纸丢入香炉之中看着它烧成了灰。
侍女早已在黄杨木桌案上准备好了纸与笔。过去杜榛常在这张桌子上作画写诗,荣靖在落座的时候短暂的出神,接着伏案挥毫,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一封长余千字的奏疏。
奏疏之上恳请新帝,筹备太皇太后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