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自古乱臣贼子都要打一个“清君侧”的旗号,皎仁甫不外如是,当初也想扶起一个傀儡王爷,废掉小皇帝,只待几年便能行“清君侧”之实穿上龙袍,但朝局瞬息万变,皎仁甫的首辅生涯早已结束,往日种种已成沧海桑田。
皎然相信夜凌音乃皎仁甫外室,她是皎仁甫私生女是瞒不住凌昱的,但夜凌音和相府毫无瓜葛,凌昱若是打这个算盘,怕是要打空了,“凌公子有什么需要皎然做的但说无妨。”
皎然适才是跟凌昱并肩坐着的,这会儿已经双腿屈起,抱着膝盖在说话,往昔历历在目,她是万不想再和皎仁甫扯上半点关系的。
凌昱以手背贴上皎然的脸,“怎么这样凉?”复又笑道,“阿然不必心惊,我确实有求于你,但不是什么大事儿。”
皎然将下巴从膝盖上抬起,看向凌昱。
“我前几日在张宅所言,并非玩笑之话,也非拱火之语。酒水于世人,有如柴米油盐,京城遍地的泊户小贩,最能润物无声渗入街头巷尾。我要你将酒馆做大,有朝一日街头巷尾都有你的酒,那我们的耳目才能无声无息潜入每一处。”
哎,皎然就知道凌昱所说的小事儿和她想的是不同的,这不是把她架到火上烤吗,“凌公子太看得起我了,要达到凌公子想要的境界,谈何容易,京城酒业有明里暗里的争斗,来客能在京城分一小杯羹,已是上天垂怜,不敢再有奢求。”她知道凌昱要做的是大事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她只想独善其身。
凌昱轻声笑道,“阿然莫要妄自菲薄,来客至今半年不到,已经二次扩店,阿然并非没有野心之人,只怕不是我高看你,我是怕我低估了你。”
皎然被看透心声,眼神有些躲闪,凌昱却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皎然觉得学猫头鹰夜里出巡,对眼力可能真有用,隔着冰冷的月光,蒙着夜的灰暗,凌昱也能让她不自在。
凌昱接着道,“从阿然对宅子酒店的规划来看,这一方小天地并非你能一展宏图的地方,古有庞统仇览,皆是鸾凤暂栖荆棘之处,伺机而动,阿然既有此意,何不与我们同行?独木难支,酒馆未尝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皎然垂眸不语,她固然有将酒馆做大的意思,但一旦上了凌昱的船,就怕许多事不能自己主意,这船有多大,船桨在谁手上她也不知道,指不定哪天被凌昱推下去挡枪也不一定呢。
“京城中新酒馆那么多,来客怕是不能圆凌公子所愿。”皎然推脱道,能不能让她独美啊。
凌昱显然是不让的,“我不需要你应承什么,离酒馆揽下半边京城还有长远的路,在那之前,你尽管做你想做之事,有需要我会在背后推你一把,酒馆的一切不会有任何改变。”凌昱看着皎然犹豫的神色接着道,“京城酒馆多,但能像阿然这样出奇制胜拿下酒状元的,可没有几个。”
这也正是凌昱看中皎然的原因,不论是资历、年纪还是身份,皎然在酒状元里,甚至在京城的酒家里,都是独树一帜的,当然这也只是凌昱考量的条件之一。能搞定花姑是她的能耐,还有酒馆出其不意的吃食,这些都是来客能突出重围的关键,且在酒场上,球场上皎然的表现,都让凌昱看出她与许多同龄女子的不同。
尽管初见她那几回,凌昱是发自内心觉着这姑娘城府深,但换个角度,将她当成合作伙伴,或是……探索的对象,又是另一番味道了,更重要的是,皎然是皎仁甫的女儿,这让凌昱将这颗棋子用得,简直是毫无负罪感。
皎然心中直呼坏菜,果然做人不能太掐尖儿,这都快把自己给掐死了,但当初为了让酒馆起死回生,这些都是没得选的。不过既然已经上了贼船,皎然就不指望能全身而退,既来之则安之,皎然第一反应便是要充分利用凌昱的资源,话儿说得这么好听,那就要好好压榨一番财神爷才不辜负他的盛情相邀哩。
就在皎然开口开了一半的时候,凌昱却打断了她,“这些事我们改日再谈,不急在一时。”凌昱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你还没用饭吧,再在此处待下去要抖成筛子了。”
皎然确实是又冷又饿,但心中差点没把凌昱骂了个半死,方才是谁步步紧逼,“好言好语”逼得她无路可退的?这会儿知道她还没吃饭了,不急了,真是什么话儿都被他说尽了。
凌昱将皎然一提溜就飞下屋檐,这一回皎然可享受不起来了,想到从此就和凌昱“狼狈为奸”,虽说干的是正事儿,但总觉得脑袋在脖子上变松了,随时能被人给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