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皎然因何更爱那些少说多做之人的原因。
闲话休提。学问比不过,皎然便只能靠智取,在行酒令玩游戏时总是出其不意巧思连连,倒是另辟蹊径,让这些人对她高看一眼。
世人对能者勤者总自带敬意,从来客到四季园,再到十二间楼,皎然不仅管制酒吃食的活儿,在四季园时,玲珑专司曲乐之事,皎然答应过夜凌音不在人前亮喉,但偶尔兴起替人伴奏,或和玲珑切磋探讨,叫这些酒客听去,无不为皎然的琴声陶醉,物以稀为贵,弹得好又弹得少,身价蹭蹭蹭就往上涨,连带着替这位多才多艺的小当家镀了不少金光。
所以皎然人缘好,还真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而如今到了十二间楼,这些人要再听仙乐就更难咯。
十二间楼是专人司专事,开业日皎然自然要巡视一番,后厨依然归姚姐管,添了不少新菜式,掌勺的活计也翻了两倍,这里面还有一位皎然千辛万苦聘来的铛头。
还是在鲁地乐丰酒楼用午膳时的灵光一现,回京后皎然对那家庖铛头的厨艺念念不忘,一人集众人之长,不就是为十二间楼量身打造的吗?
但这些家庖各有各的金贵,甚为难请,也是皎然走了花姑的线,千打听万打听,才用一顶四人大轿抬回这位卢桌案,负责各色江湖名菜,姚姐则得皎然真传,专司各类新鲜酒点,独门小菜。
卢着案这类人,自有傲气,这并非高傲,而是由一身本领养成。
起初卢着案只道十二间楼和其他大酒楼无甚区别,不过财大气粗,但进了园子后,脚步不由放缓了些,再一品姚姐所出的精致小点,立时如遇知己,要和姚姐切磋厨艺了,这便是能者之交。
园中凿出道道小渠窄溪,由镜月湖引水穿园盘绕而过,后厨的灶房掩在一片竹林后,一如当初在四季园一般,却比四季园的竹林更密,一来将后厨隐身,二来十二间楼不再像四季园暑日只做酒点不做正菜,如此可遮阴蔽日,也能消减些夏日的闷热。
走出后厨小院的月亮门,绕出竹林,经过一道三步小桥,桥边的柳潭渔隐已经聚了好几位酒客,正坐在潭边石块上垂钓。
潭边杨柳垂丝,这小潭是皎然为养鱼所掘,既能蓄活鱼,又能做观赏之用,常有灶房活计出来捞鱼,酒客也可自钓再交后厨烧制,野趣盎然。
活鱼现做和存鱼备用那是天和地两个味道,这点皎然深以为然,因此有了这道景致。
巡完后厨,皎然手里持着根草,漫无目的地摘着小叶,一路沿着花园小径悠闲慢走。酒客或是独坐小酌,或是几人一起,或猜枚、或打马吊、或行酒令、或饮酒听曲儿,隐在园林中,肆意徜徉,真是赛过活神仙。
不过今日皎然当不得神仙,只能是过客般飘过,酒店刚开业,人人皆是新手,还需查漏补缺,闲不得。
十二间楼的小博士各司其职,每块区域都有专司茶酒点菜的侍者,不过他们并不亲去后厨点菜,而是另有专门跑腿的茶酒博士来回在花园和后厨穿梭,只需在他们来时将酒菜报上,后续的上菜便有另一波人负责,总不能酒客要寻人时不见人影,那十二间楼就真成了园林而非酒店。
但花园本静雅,小博士只需静立一旁等候酒客差遣,差事简单,而大酒楼那边就不同了,酒客多且杂,差事繁琐易乱,要做到忙中有序不出差错,更考验小博士的应变能力,上手约莫还要些时日。
除了后厨,皎然心中最记挂的便是大酒楼。
所以在花园走了一遍过场,皎然便往大酒楼走去,心里想的是酒楼里千万别来些市井泼皮才好,谁知刚踏上云霄梯廊,一抬头就望见迎面而下的花姑,还有他旁边的凌昱。
云霄梯廊直攀大酒楼,是一道外接梯廊,因着建在酒楼外,所以发挥空间更大,宏伟而宽敞,有顶廊飞檐,从花园中望去,如云梯直通云霄,在梯廊中上下,也能俯瞰花园景致。
可皎然这会儿并无心思去观景望远,第一反应便是收回刚踩上第一阶木阶的脚。
这是典型的鸵鸟心态,不过皎然只认是反正没对上眼,她这算不得逃避,花姑和凌昱才刚拐入二楼的楼梯,谁知道有没有看见她呢。
出于种种意念驱使,皎然还真就将脚收回裙底,一不做二不休的像鱼儿一样连贯自如地摆尾掉头,虽脑中权衡了许多,其实只是一息之间,所以皎然这动作还真是一气呵成,半点看不出僵硬。
这看在崔子衡眼里,那可就足以改写“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结局了。
“然妹妹!”崔子衡没想到还没踏进花园,居然真就叫他遇见皎然,心中那叫一个澎湃。他想着十二间楼开业怎么着都要到场祝贺,可还是来晚了,没充得上场面,本以为在偌大的园子里要一顿好找,哪知刚进门就碰见心上人,可见缘分真是天注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