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不归山被阳光普照,树梢的冰晶折射出绚烂的光彩,鸟儿从树枝上腾飞,弹起细碎的雪屑,看上去如此安逸美好。
事实上,自从曲谙走后,天气一直明朗,仿佛曲谙的死是上天的喜事似的。
空云落只当曲谙喜欢晴天,他还在这里晒太阳。
空云落又来陪曲谙,说是陪,倒不如说他更需要在这里得到慰藉。曲谙葬在树下,那这棵树就是曲谙的身躯,他靠着树,就像靠着曲谙。
然而今日有人比他早到一步。
阮誉弯腰用小锄头锄地,把种子撒进坑里。
空云落看了一会儿,走过去问:“做什么?”
阮誉早知他在身后,头也没抬,低低地答道:“种花。”
曲谙喜欢花花草草。
空云落道:“给我一把。”
阮誉顿了顿,从布袋里抓出一把花种给他。
于是空云落也蹲下来,泥土把他白净的手指染物,他耐心地把一粒粒花种埋在曲谙身边。
两人谁也没说话,直到把这一片的土都翻了一遍。
阮誉用杂草叶子,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自言自语般道:“我最后悔的,就是在看到他被锁链如此屈辱的囚困在房屋里时,没有带他逃走。”
空云落眼睫微颤,没做声。
“现在想来,他呆在这里,可曾开心过?”阮誉道,“或许一开始时甘愿的,可当他发现枕边人竟想杀了自己后,该多么害怕,多么无助?”
“我早该劝他。”阮誉说着嗓子有些哑,咳嗽了起来,“咳咳……他是个普通人,就该过普通人的生活,不该……不该和你牵扯到一块儿去。”
空云落攥紧了拳头,他知道阮誉说的才是正确,这样对曲谙是最好的。可如果真的能回到过去,他真的甘愿让曲谙离开吗?
“他不会听你的劝,我也不会让他走。”空云落缓缓道。
重来无数次,他大概都会想方设法让曲谙留在他身边,这就是他们注定要走的路。
“你可知他为你做过了什么?”阮誉气息不稳,“他体内有命囚,你知道命囚是何物?将他的命锁住,不多时再数倍返回来。”
“我听说了,曲谙曾死而复生,被毒兽撕咬,你以为他是运气好死里逃生?那是命囚借给他的!”
“迟早有一天他会因旧伤复发而疼死。这些死伤,有多少次是因为你?”
“我告诉过他,这东西要趁早取出来,可他不愿意,大概他以为只有凭此才能护你。”
“你瞧,他为你命都能掰成几瓣来用,可最后如何?你竟还说不会让他走,你怎能不让他走?!”
阮誉到最后几乎失控,面红耳赤,鼻血流了出来。他随手一摸,冷冷留下一句:“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便走了。
空云落僵立不动,阮誉的一席话对他造成了新的冲击。他知道曲谙体内有命囚,知道命囚能保命,却把这看作了类似的境遇,更笃定曲谙也与楼应霖接触过。可现在却告诉他,曲谙在以命囚来保护他。
……怪不得曲谙说自己死了许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