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谨顺势蹲下身。
他单膝半跪在沙滩上,几乎将她完全环抱在怀里,蹙眉道:“哪边?”
曲惜珊忍着疼痛指了指左腿。
他往前一探,帮她扳了扳脚趾,又让她翘起脚板。
待这阵抽筋过去了,她靠在他的胸口,稍稍动了动腿,“能走了。”
不及面色从苍白恢复红润,她苦哼一声,正准备撑着沙地站起来,就见男人伸手勾住了她的腘窝处,又加大了揽在她肩膀的手的力度。
她一怔,慌道:“你……你干什么?”
裴知谨皱了皱眉,沉声道:“抱你。”
曲惜珊赶紧挪动了一下身体,“不用了,我自己走。”
“听话。”
根本不待她再做反对,裴知谨便抱着她站了起来。
一时的失重,曲惜珊下意识地就搂住了他的脖子,脚趾一颤,双腿一缩,便紧紧地蜷在了他的怀里。
海风吹过,吹散了她脸上的苍白,也吹散了几不可见的暧昧。
怔了片刻,她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南鹭沙滩,这么偏僻……”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半露在外的脸颊隐约可见一丝淡淡的绯红,低声道:“新闻媒体几乎报道了一整天领航鲸安乐死,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
你还真是心系天下啊,什么新闻都不错过。
南鹭沙滩到最近的停车场也要半个小时。
两个人一路无言,曲惜珊困极,晃晃颠颠之下,就直接靠着他的胸口沉沉睡去。
她睡觉的样子一如往常,嘴唇微微张开,带着一丝晶莹的口涎,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衬衣,好像十分不放心他,做好了随时掉下去的准备。
裴知谨不禁哑声一笑,手中力度加大了两分,继续大步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待上了车,车子里的暖气缓缓吹来,曲惜珊才感觉双腿恢复了知觉,迷迷糊糊地就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见自己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手里还紧攥着一截衣襟,立刻就弹了 起来,伸手就去开车门。
裴知谨揉了揉眉骨,沉声道:“跳车吗?”
曲惜珊一愣,看着车窗外霓虹灯闪烁,行人匆匆,这才缩回手,耷拉着脑袋紧靠车门,一言不发。
裴知谨侧过头,视线轻轻扫过她的脸庞,又不留痕迹地收回目光,问道:“心里难受?”
曲惜珊表情凝滞了一下,只觉得从头发丝到脚板底都是疼的。
她轻呼了一口气,淡然道:“没有。”
见她死气沉沉的样子,估计又是没说实话。
裴知谨看向她,几次几欲开口,却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曲惜珊沉默了一下,不经意间,眼中晃过那一阵一阵急促的呼吸和痛苦的呻|吟,转瞬间又变成了弥留之际的彷徨和无助。
粗长的针管,大剂量的麻醉和氯化|钾,逐渐被阻断的心脉……
她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吗?在沙滩上看到一头鲸,跟在海里看到一头鲸,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它明明能呼吸,却不能动弹,它明明还有生命,却只能等待死亡。如果不是有人在旁边,海鸥根本不会等到它真正死去……”
说完,曲惜珊只觉得轻松了许多,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转向窗外。
车厢内除了空调的声音,就只剩下静谧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