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垂眸看明知,“阿知不妨猜猜,谢郁是如何得病的?”
“下毒和暗害总占一样。”他冷哼一声,眼睛眨都没眨。
政权更迭,朝堂斗争左不过那些脏事儿。谢郁再厉害,也躲不过一个功高震主,鸟尽弓藏;再忠心耿耿,也避不开人心隔肚皮,相互猜忌。谁做的他不知道,只不过这其间龃龉,他为人时已经看厌烦了。
故而再清楚不过。
“阿知啊……”容问凝视着他,眼神都要碎了。
“嗯?”
容问垂头吻他发顶,“太苦了……”
“是啊,太苦了……”他怔了怔,唇角勾起弧度,“还好我有了一只心肝儿小狐狸。”
容问蹭了蹭他发顶,轻笑一气,才又道:“阿知猜的很对,是中毒,只不过这毒不是下的,是赐的。当时拘缨国中曾流传过一句话,‘先知玉面鬼,才看欧丝树’,‘玉面鬼’是谢郁的绰号,‘欧丝树’自是指女君。谢郁二十岁时,上代欧丝之野在位已经二十三年,还有两年日子,她不得不为后世打算,于是就封了谢郁为镇国大将军,且遣人赐了他酒一壶,说‘谢氏满门忠君之臣,孤甚感欣慰’。”
他眸色深了深,“谢郁喝了那酒,随后大病三月,成了个半身残废,后托病上缴兵权,足不出户。”
“谢氏满门忠君之臣,孤甚感欣慰。”
正因为满门忠君之臣,所以谢郁不能违抗君令做那个唯一的“逆君之臣”,谢氏满门声誉岂可毁于他一人之手。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所以他喝了那酒。
谢郁没错,欧丝之野亦是没错。
谢郁可以成为拘缨国的守护神,但这个守护神手上绝不能拥有利剑,百年之后,谁能保证这把利剑不会朝向稚嫩的新王,上代欧丝之野不敢保证,并非她不信谢郁,只是身为一个帝王,所拥有的信任实在是太少了,她不敢赌。
她不敢赌,所以她做了,她用一壶毒酒,将谢郁塑成了神龛里的泥塑金身的拘缨国守护神。
……错的是人心。
远处驼铃声声,熏风和煦。明知眯眼望着沙丘之上一碧如洗的天穹,只觉得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