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有个温暖的家庭,有爱他的父母,一路上都有良师益友相伴,他的前半生过得很幸福,所以他学会了怎样慷慨地去爱别人。
被宠爱的孩子长大之后一样会成为优秀的人,他们看待世界的目光是温柔的,又有一种孩子般天真的残酷。他们对世界的爱是自私的,爱得轻率,恨得也轻易,一旦受到打击,他们太容易将善良的爱变成深沉的恨。
齐乐人见到了噩梦世界的残酷,管中窥豹、略见一斑,他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恐怖,他还没有战胜过自己心灵中的魔鬼,所以他也不会懂得在经历磨难之后依旧爱着世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觉得自己无法杀死宁舟,宁可陪他一同沉沦,可他同样也没有见过一个在本源力量中失去自我,滥杀无辜乃至毁灭世界的宁舟,所以他的决心,在这一刻不过是一份天真的自我感动而已。
“你看这个仪式,这样的事情,在魔界的地狱里每天都在发生,比这个更残酷。一切你能想象的,你不能想象的……都在发生。你永远也不会喜欢这一切。”宁舟说。
只会在厌恶中慢慢崩溃,或者成为邪恶的一部分。
齐乐人噎住了,他强迫自己凝视着满地的鲜血,凝视着脚边一截还没有烧尽的触手,上面每一块凸起的肉瘤里都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黏液,就像宁舟说得那样,他永远也不会喜欢这些。
就像他可以为了生存去努力变强,甚至学习杀人,可他并不喜欢这样。
他喜欢的生活是那种他曾经拥有过的生活,而不是在噩梦世界里血雨腥风的日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只有他一个孩子,如果他死在了这里,再也回不去……
“回去吧,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去想,这个半领域快要崩溃了。”宁舟擦干了手上的血迹,拉着齐乐人走下了祭坛破损的台阶。
齐乐人沉默着,低着头,靴子踩在积血里,溅起一摊水花,那血腥气直冲门面,让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这个昏暗的神殿中,一切都被摧残得破败不堪,快要走出殿堂的时候,齐乐人突然想起之前破坏仪式的那个神秘祭品,立刻回头去寻找他的身影。
“他已经走了。”宁舟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
“走了?这里出得去吗?”齐乐人低声问道。
“要看出去的人是谁了。”宁舟说着,带着齐乐人往前走,前方的半领域边缘处有被人暴力突破的痕迹——用自身的半领域去撞击这个半领域——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十分危险,因为半领域在完全凝固之前是很脆弱的。就像是两只鸡蛋碰撞在一起,谁也不能确定是哪一只碎掉,还是两只一起碎掉。
“刚才那个人……很奇怪。”齐乐人说,“是特地混进邪教祭品的队伍里来破坏仪式救人的吗?”
宁舟摇了摇头:“他不是来救人的。”
那个人对这里的无辜者并无善意,也无怜悯,他就像是一只为了挑战丛林之王的位置而向捕猎中的虎王挑战的猛虎,救下虎口脱险的山羊并不是他的本意,只不过是凑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