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昰:“……”
他迷惑地想,自己在围场时就见过一个唐二,还跟哪个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大约是母子连心,皇后也这么问了,笑意融融:“哦?你和长缜相处可自在?”
“皇后娘娘言重了。”那姑娘浅浅笑道:“自小母亲教我明礼,围场那样的地方,我怎会与殿下私会?”
“那天,我与家中几个
姐妹一同骑马进了猎林,从林中出来时,正巧从二殿下身旁打马过。殿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走出好一截路了,回头去瞧,见他……还在冲着我笑。”
话里的几处停顿,顿得真是妙极了。
“这……”皇后和那位夫人都忍不住失笑出声,笑得直抚掌,半晌才止住:“是长缜唐突了。”
屋里几位女官婢子也跟着笑,一时间笑声漾开全往这头传。
晏少昰“啪”得扣上了耳目窗,掉头出了次间。
他在刑部提刑场上见多了信雌黄的犯人,还从没想过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也有这样的能耐。
谎话精!
他都不知道里头这位姓甚名谁,那天,分明是闻着了她身上的蔷薇水味儿,留神看了一眼。想着唐二那土包子没用过,随吩咐芸香给她挑一瓶。
常宁跟在后边笑得打鸣:“尤姐姐也没说错嘛,可不就是一面之缘么。还不是二哥好色,冲着人家背影笑不停当。”
晏少昰顿住步,眉眼沉峻:“我不留这儿用膳了。与母后说,今年我无心娶妻,下个月还要去南边走一趟,办父皇交托的差事,回来时就要到年尾了,相看的事儿明年再说罢。”
常宁满答应:“行,行!明日复明日,一年又一年,大皇兄孙子遍地跑的时候,正好给你做压床童子。”
晏少昰:“……”
一张嘴,话全窒在喉咙了。他警厉地盯一眼常宁,可这丫头一点不怕他,只得撩袍走了。
他从坤宁宫出来忘了乘轿,一路行到宫门,两侧金吾卫如草穗见风一级级低头。绵延至东西、看不着头的巍峨红墙阻了视线,晏少昰才慢慢收拢心神。
廿一两步追上来,眉眼里裹着点笑:“殿下,二姑娘去工部当值了,今儿头一天。”
晏少昰点头未作声,钻进马车,在车上吹着冰鉴的凉气,看了五页书,喝了两杯茶,落尽了身上的汗。
他才纡尊降贵道:“去瞧瞧罢。”
马车从午门深长的甬道出去,沿着东头直行一刻钟,工部便在眼前了。
这地
界车马喧嚣,官员车制卡得不严,赶车的马从单骑到三骑、车篷从麻绸到云锦都有,给官员分出个寒与贵来。
晏少昰一路穿门过院,道两旁的品官小吏都退到路边行礼。有人迎上来且才出声,被他抬手喝止:“不必通传,我自个儿进去。”
工部他不常来,却知道袁先生的院子是哪一间,院名“四方地物”,是个专门画省府州道和山泽舆图的院。
简略的舆图一张桌子能摆得下,最大最详细的舆图长宽两丈,是放不到桌上的,得铺在地上画,撰图师傅要换上干净衣裳,穿上簇新的白袜,跪伏在地上画。画一寸,膝底下跪着的蒲团随着人走一寸,很费力气。
袁家的老先生年纪大了,没个好腰,唐二这个岁数么,腰腿麻利的,大概堪用很多年。
晏少昰唇角挟了笑。
老远瞧见四方地物院前围了一圈人,院门大敞着,一群青衣绿袍的小吏目伸长脖子,抄着手看热闹,把进门的道儿挡得严严实实。
廿一斥道:“不在各院当值,都围这儿做什么!速速散去!”
众人被他轰走,清出了一条路,露出满院的狼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