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司虽列为宫中二十四衙门之一,却不在宫中,而是坐落在景山边上的一条胡同巷子,与东厂宫房相隔不远。
这条街上全是摆小摊的老嬷嬷、老宦官,出宫以后借此糊口,从胭脂水粉卖到锅碗瓢盆,零碎物什大多都是官制,品相比西市上的货品好得多。
客人也络绎不绝,唐荼荼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太监宫女,除了身上衣裳都是宫装,别的和外头大街也没什么两样。都是宫里伺候人的,脸上倒是瞧不见苦相,宫女手挽着手逛街,小公公也结伴打趣。
唐荼荼拿着二殿下的私印,一路畅通无阻。天色不早了,她来之前就给爹递了口信,也不怕爹找不着她着急。
吴员外在供御部呆久了,他大概是常跟宫里贵人打交道,为人品性尚瞧不出来,可这人爱没话找话、不论说什么都带着点谄媚的毛病,是真让人难受。
唐荼荼坐着马车,吴员外骑马跟在窗边,一路上嘴不停当,还有意无意地打探她和二殿下的情谊。
他絮叨工部人际关系时,唐荼荼还有在听,听得多,开口少,可听这人嘴里频频冒出“二殿下”时,唐荼荼终于烦了,从自己水壶里倒了杯水给他,吴员外还要受宠若惊来一句:“姑娘抬举我了。”
喝完再夸一声:“姑娘这是什么茶?味如甘霖啊。”
要不是他说得太客气,唐荼荼自己都记不起来水里只泡了两颗山楂。
她摸了摸荷包里四四方方的那枚印,有点后悔,不该把这枚印拿出来的,早知道多等一天,从侍郎那儿请份令书再来钟鼓司就好了。
景山是皇家御苑,红砖墙垒得高,比宫墙只矮半丈。半下午静静悄悄的,当值的金吾卫各个着薄甲,冷冰冰注视着来人。
一见陌生面孔,二话不说先以手扶刀:“什么人!”
唐荼荼硬着头皮掏出私印,有点紧张,却作镇定样子,讲了自己的来意。守门的金吾卫小队正没放她过去,偏偏又凑近头,把那枚印看了又看,好似从没见过二殿下私印。
“不是假印
,您细瞧。”唐荼荼要往他手上放。
“卑职不敢。”那队正没接,打量她一眼,没忍住问:“你是二殿下府上的?”
唐荼荼:“不是。”
队正又问:“姑娘拿着这印,只为来看场皮影戏?”
唐荼荼:“啊,对……”
她不知道有什么问题,那队正神情古怪地瞧她一眼,放她进去了。
等走出一截路,吴员外才笑说:“他那意思是,姑娘拿着殿下这枚私印,把整个钟鼓司请到你府上去都行,不必专门过来一趟。”
唐荼荼一个工人阶级好青年,没干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事儿,闻言,只把荷包口系紧了些,心想以后不到关键时刻是再不用了。
他二人到的时候,天还没黑,皮影戏正在戏园子里排演。艺人已经搭好皮影戏台了,廊下坐了两行奏乐的,拨弦试月琴、拍梆子手锣热身的,挺热闹。
唐荼荼挑了个位子坐下,有点分神。
戏园子里十几名宫婢来来往往,洒扫的、焚香的,瓜果点心、插花玉瓶摆满了两排桌子,明显是有大人物要来。
她怕冲撞了哪位自己惹不起的,低声问吴员外:“怎么这么多人?”
吴员外随口道:“约莫是娘娘小聚,姑娘不用理会,一会儿人来了,咱知会一声就成。”
可不多时,人越来越多了,园子里已经有了女官身影,细致检查着什么。瞧这儿坐着个面皮年轻的姑娘,正要问询。
吴员外早她一步开口:“我二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