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昰只紧紧盯着那个藏在叁陆身后的孩子。
肉薄骨纤,瘦得不像这年纪,一身披风大得几乎要拖地,身边没个姆妈伺候,灰脸乱发,一看就没过过几天好光景。
他放柔声音“来,到我这儿来。”
乌都紧紧攥着山鲁拙的手,被山鲁拙轻轻推了一把,也没敢动。
可耶律烈瞧见他们兴师动众,首要却不是抓他,而是和和气气对这孩子,刹那间想通了前因后果,抓过乌都往身前一挟,挡在自己胸口。
话锋陡然变了。
“哈,你们是葛家军的人?这小崽子倒不必救,在我这儿吃香喝辣,最爱亲近我,视我如亲父,上个月刚改口叫我父汗——乌都,喊给他们听听!再叫老子一声爹!”
晏少昰全身血液倒抽,痛得十指痉挛,心脏直缩成片缕,又蓦然全冲向头脑间。
众人只看着他气息陡然一断,随即,目光一寸寸凝成了冰,从那孩子身上挪开眼,盯死了耶律烈,徐徐开口。
“昔日,老辽王被元人打得奄奄一息,献上两名王子为质,摇尾乞怜,求我盛朝出兵驰援——耶律兄猜猜,你那一母同胞的二位嫡兄如何了?”
耶律烈的双目也陡然锐利了“你究竟是何人!”
互相都不是什么善心人,专拣着家国大恨、同袍兄弟之情分捅刀子。
晏少昰“你那二位嫡兄,一个死在了圃田泽,马上风,耗死在了妓子身上。”
“另一个倒是值得几分敬重,长王子思念家国,不堪受辱,在入京的头一个月就跳了城楼——我父皇不知该怎么安置,对契丹的殓葬习俗也半点不知,索性埋在了城北的山上,起了块感人涕下的千字碑,面朝京城,看我皇京一年繁华过一年。”
耶律烈暴怒,长啸吼道“老子宰了你!”
辽人多妻,收继室、收姐妹、收庶母的不少见,嫡兄弟却是喝着同一个娘的奶长大的,是偌大王宫里唯一的心安之处。
晏少昰有条不紊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了自己的真容,冷静审视着耶律烈,又慢腾腾卸下两片肩甲,连腹底贴着中衣穿的金猬甲也卸下来了,把自己剥成了和耶律烈一样的,一片防具也无。
廿一急得变了脸色,知道殿下心意已决,他拦不住,转而低声速道“西辽汗一身蛮力,殿下万万不肯硬碰硬,需得避实击虚,寻他的破绽一举击破……殿下!”
墙边的兵器架钉得歪歪扭扭,烂木烂铁钉了个架子,也没什么趁手的好兵器。
晏少昰看了一圈,选了和耶律烈一样的阔背刀。
阔背刀刃深、背厚,三四十斤重,放民间叫大斩骨刀,杀猪用的,巨力者一刀重重直劈,连猪头都能连根砍下去。刀法大开大合,凭的就是一身蛮力,远不是殿下精通的武器。
所有影卫都提紧了心。
殿下是动了真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