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每年就那点俸禄,喝茶只为消渴,与附庸风雅的事儿全然不相干,口中一条粗舌能分清二十文的茶和三两茶的差别,再上流的茶就喝不出好赖滋味了。
今儿出门前挑了一筒滋味好的,顺手提溜过来泡给大人们喝,竟出了这样的差错!
尤既明比他年轻近十岁,端详着他每一丝表情,待唐老爷背后的冷汗走了一遭,尤大人才徐徐道。
“唐大人你初上任,事事要警醒着些,别被人算计着,步了前人后尘。”
唐老爷冷汗涔涔,知道“前人”说的是注定是个死的赵大人,忙道:“下官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疏忽琐细小事。”
唐老爷沾了沾额头冷汗,万幸尤大人提点了一句,这要是被人报上去——好嘛,皇上才该喝的茶,你也喝上了,必定是私通茶商,乱发茶引,逃不过一个贪污受贿的罪名。
忙让人去把场下凉棚的茶全换了。
叶先生说得不错,三法司的大人们跑县里来吃灰,确实是抬举他们了。几位大人在看台上略略坐了半个时辰,日头悬顶前便早早离开了。
来时动静不大,走时也悄无声息,唐荼荼一晃眼的工夫再回头去看,看台上那片地方已经空了。
这走访走得敷衍,唐荼荼有点摸不准大人们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起身朝着出口望,看见那几辆马车并未折回县里,而是往东镇更深处去了。
唐荼荼放下心,心说往镇上走走也好,县里百姓再穷也穷得有人形,东镇才是真的贫困。
她一走神的工夫,蹴鞠场上的形势竟很快逆转,对面也换上了个替补球员,那少年头上系着顶兜帽遮阳,身量比公孙景逸他们稍矮一头,可那身形,那脚法,一看就知道是会轻功的。
截球利落,颠球轻快,唐荼荼才刚要觉得这少年球技飘逸,竟见他骤然发力把球高高踢起,一记侧身凌空抽射,只听得鞠球穿风的啸声,不见球影。
下一瞬,彩球从球筐中一跃而出!
“好啊!!果然英才多少年!”
“这是谁家的公子?”
那少年个头不高,球路却凌厉霸气,每一脚踢的球皆势如惊雷,他是与唐荼荼一样的平实路数,却比唐荼荼一个半吊子发挥得更极致,竟很快把比分追平了!
公孙景逸急了:“茶花儿快来!再不进俩球咱们就要输了!”
那少年撑着膝盖喘气,隔着半个场地,冲她招招手,挑衅似的。
唐荼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了。
她在自己不精通的领域并没多少胜负欲,赢了高兴,输了也不会难受,只是越看那人身形越觉得眼熟。
唐荼荼几步跑上场,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少年脸上瞧,在侧光时终于把人看清楚了。
她乐坏了,大喊一声:“景逸哥,瑞公子!你们带人去截他!别让他摸着球,不然咱们铁定输!”
对面队伍哈哈大笑,笑他们这手脏,这边疯狂截球,那边牢牢围着那少年护送。
军屯里长大的孩子都好胜,哪有规规矩矩等你踢、踢完给你道声彩的?全使劲浑身解数抢那颗球,一时间全场灰土腾腾。
在右军十几人的格挡中,那少年又飞起一脚,鞠球沿着完美的贝氏弧线,回旋着绕开防守,又被一脚送上了天,连球筐都没碰一下,稳稳地钻过去了。
“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