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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庙前。
飞沙走石,两股气势相互碾撞。
黑袍僧人的袍裾猎猎作响,他双手合十,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
要不是他面前那二十八名道士,甚至远处一些被吸引来的猛兽食肉的模样任何人都会相信这会是个友善的和尚。
黑色烟尘如漩涡。
二十八名道人好像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们眼睛发绿,在争抢着那一块肉,咬的满嘴是血,咬的牙齿之间满是肉渣。
而这肉是魔蝉子的肉。
是魔蝉子才用戒刀割下的肉。
哧哧哧
道人们有没有意识已经完全不清楚,他们的身体开始异变。
有的头颅异变,脖子处撕裂开,另一个血肉淋漓的头长了出来。
有的腹部隆起,然后鼓鼓胀胀,内里不知孕育着什么。
有的双眼里生出手,手掌心再生出手。
有的眼珠开始增多,上下左右生出越来越多的眼珠,挂在脸庞上,好似两串葡萄。
有的双腿变得光滑而柔软,但却没有给人任何美好的感觉,反倒是一种恶心和诡异的感觉那些腿逐渐地变成了触手,在地面轻轻拍打着。
道士们如此,过来争夺肉食的野兽也是如此。
这诡异的变化,着实令人震惊。
相信在场的若不是夏极,怕是有多少跪多少。
夏极虽然还只是四境,这魔蝉子虽然也只是四境。
但两者却都是真正地踏向那通天大道的真四境,普通人的伪四境自是无法同日而语。
双方皆是无敌,远甩所谓的“四阶”不知多远。
而此时,那黑袍僧人的背后又显出一个个诡异的身形,那些身形隐约还能辨认出一些生前的模样但是,却都充满了混乱黑暗,有一种不是这个世界物种的感觉。
夏极轻轻叹了口气。
他身陷杀道。
却也不想对真正的善者挥刀。
魔蝉子“以身压车轨救人”的选择,让他感到了善,可如今这一幕却已经再难用恶去定义,而是一种邪恶到极致的韵味。
他问一句:“和尚要入地狱,是想把人间变成地狱,然后和尚就在地狱中的意思么?”
魔蝉子闻言奇道:“夏施主何出此言?”
他双手合十,站立在混乱黑暗邪恶的诡异生命之中,黑色僧袍之下,忽如蟒窝炸开,一条条粗壮的黑色触手伸展出来
数根
数十根
触手在地面拍打,密密麻麻的吸盘里生出一张张紧闭双目的人面,人面双目紧闭,充斥着一种尖锐的刺骨寒意。
而这些触手将他整个人衬托到五六米之高。
他头上戴着的那斗笠也被高处的风掀开了,露出其后一张白净而儒雅、内敛而温和的僧人脸庞。
僧人双目睁开,静静看着夏极,道:“我观世间多欲望,人人皆向红尘寻,跋山涉水千万里,不知转向心头问。
难道所求之物,皆在外,而不在心底么?
小僧愿以区区残躯,度化世人。
小僧要世人放下刀,不伤人也不伤己此番来,也无恶意,只为化解施主和我之间的因果。
施主,为何执迷不悟?”
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非常慈悲的味道,好似一个真正的高僧在说着他的心得。
但这背景,这形象却妥妥的和高僧没有任何联系。
除非,佛教传到克苏鲁世界去了,而这位是行走于克苏鲁大地的高僧。
这画风,让好歹也是穿越者的夏极心底好好地触动了一番。
他虽然知道这个世界有些熟悉神佛的名字,但从没有把这些和前世的那些传闻对号入座
但这一幕,实在是让人难以言说
夏极仰望魔蝉子真挚而澄净的双瞳,忽地扭了扭脖子,身形“咔咔咔”地开始变高,肌肉虬结,筋骨拉伸,小小的皮囊之下,藏着的亦是一尊怪物之身。
这身子转瞬就到了十米。
从仰望变成了俯瞰。
魔蝉子闭目,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念着什么经文
可能是【死灵金刚经】、【玄君七章大悲咒】之类的
很快,魔蝉子的触手又变粗了,托着他往上拔高,拔高速度越来越缓,良久才和夏极达到了同一高度。
夏极问:“你周围跟随的,是什么?”
魔蝉子道:“他们信小僧,所以小僧度化他们,让他们能够在心底追寻快乐。”
夏极又问:“刚刚这二十八名道士,现在为何变成了怪物?”
魔蝉子诸多粗大的触手甩动着,双眸里却露出了急于辩解之色,“夏施主不可妄言,这些施主何时变成了怪物?人间安宁和平,小僧下来之后,深有感触哪里会有怪物?”
夏极问:“你真看不到?”
魔蝉子疑惑道:“难道施主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不同?在小僧眼里,这些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叹气,摇头,目光怜悯地看着那些在他粗大触手间匍匐的怪异生物们。
夏极问:“彼岸何在?”
魔蝉子道:“彼岸在心底。”
夏极问:“佛陀何在?”
魔蝉子道:“自在彼岸。”
他唱了句佛号,然后道:“明心见性,见性则见佛。”
夏极道:“那你今日找我有何事?”
魔蝉子道:“想劝施主放下屠刀,想与施主化解这一段因果”
他轻轻叹息,然后真心诚意地发问道:“施主想如何化解?”
夏极只觉古怪极了,他继续问:“你可知你所度化之人,皆已生不如死?”
魔蝉子粗大的触手连连甩动,俯瞰着脚下那些怪异的生物们,连连摇头道:“小僧所见,唯有一片金光,这些人间的施主已于金光里寻到了心底真正的方向,而在参悟夏施主可曾生出幻觉?
境由心生,施主所见,莫非心中之境?
境中怪物横生,所以眼中也才会怪物横生?”
俊俏的僧面上满是关切。
而就在他的话音落下时,夏极只觉周身环境迅速地幻变,阴风阵阵,一切物都不是物,一切人都不是人,真非真,假非假,红尘如幻影泡沫,如露亦似电。
而一点黑火,却在这不知真假的环境里焚烧起来,使得一切往外滚出了亮红色的炽热边缘,边缘推进、卷起,吹落精神的灰烬。
万物又恢复了原样。
不知不觉,双方已经完成了一次根本不是交锋的交锋。
魔蝉子关切的脸庞依然还在面前,只不过见到夏极清醒,他露出失望之色,轻轻叹息道:“施主终究还是执迷不悟。”
“阿弥陀佛”
他轻念一声佛号,邪气盎然的眉宇间闪过坚定之色。
他右手抓着的九环锡杖忽地抬起,然后猛然向着夏极的脑袋砸下,同时厉声道:“痴儿,此时不顿悟,还待何时?!!!!”
佛家向来有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之说。
持执念者若是执迷不悟,便是大喝一声,或能开窍。
魔蝉子好似一个真正的高僧,想要度化面前的男人。
他抓着九环锡杖的手已不是手,而是一根根触手。
杖落,带着一股古老混沌的禅意,轰然而落。
夏极看着这九环锡杖,微微皱起了眉头一种古怪的感觉在他心底生出。
他抬起了两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