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对口中衔着未化完冰柱的铜鹤后,她站在阶下,等着皇帝召见。

这样一步步踏在地上,她终于真实的意识到自己不可逆转的命运。

高静姝轻轻吐了一口气出来,微弱的白烟在唇边稍纵即逝。

旁边扶着她的木槿触到她冰冷的指尖,心里一酸:娘娘今日穿的素淡不说,连指甲套都不带,襟口上挂着的压襟手串也只是普通的细珠,身段低到就差脱簪戴罪了。

太监总管李玉出来传旨,脸上仍旧是谦卑的恰到好处的笑容,对着贵妃弯腰请安:“娘娘请进。”

瞧他的态度,根本看不出贵妃见罪于皇上多日,连绿头牌都被撤了的窘迫。相反,他见贵妃身形轻弱垂柳,略有些摇晃,还小心地走上前一并扶着贵妃。

虽说态度极恭敬,但李玉的一双眼睛却不动声色地向外打量,眼尖地瞧见了侧门外头露着半边角的素色小轿,心道:果然,贵妃虽是带了人来,但这会子却不让铃兰下轿跟着她进去,想必是不愿这背叛自己的宫人,见到自己请罪的模样。

可她这般顾惜颜面,只怕皇上会觉得贵妃认罪的心不诚,恐怕不会消气。

这可不是明智之举啊。

这样的念头在李玉脑子里一转,却一点未曾露出来:他知道贵妃的脾气,不是个能听下人劝说,更不是个会审时度势的。直言劝告她不一定听,拐着弯说她又听不懂,那自己何苦在养心殿门前多嘴自找麻烦。

于是全当没看见,只是堆着笑,与木槿两个小心翼翼扶着贵妃进去。

高静姝垂头看着地面,眼角瞥到案前一抹明黄色身影后就按着记忆里的礼数跪了请安。

她并不敢像高贵妃从前一样,随便行个半蹲礼就起身,傍在皇上身边说笑。此时皇上不吭声,她就仍旧安静跪在地上,数着地毯上的花纹。

养心殿的地砖原本是黑砖通铺,亮如明镜,油润如墨玉。只是此时乃深寒冬日,就铺了赤红明金二色富贵吉祥的驼绒毡毯,踩上去厚密如踩在云上。

“起吧。”皇上的声音听不出一点喜怒,嗓音倒是低沉动听。

高静姝原本就有些穿不惯花盆底,此时又是从软绵的地毯上起身,身子就略微晃了晃,木槿连忙牢牢扶住她。

皇上见此还走过来虚扶了她一把,语气带了些温和怜悯:“还病着怎么也不肯好好将养,偏要出门?”

语气温和,恍惚这十余日的冷落不存在一般。

可听话听音,高静姝硬是从这种关切的话语里听出了三分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