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越眯了眯眼睛,说:“难道我以后问你每一句话,你都要想这么久?”
纸人一个激灵。
他看孟越把自己从陈烨伟手中抢过来,看他炸掉陈烨伟摆在兰亭地下室里的塑像,于是自然而然觉得孟越是好人。他或许是和自己一样的“受害者”,只是因为天赋异禀、懂得反抗,所以能够做到当下一切。
——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孟越只是第二个陈烨伟、第二个塑像呢?
这让纸人瞬间恐惧。他悄悄瞄向旁边落地窗。
被揣在孟越口袋时,纸人虽然不能动弹,但他始终能“看见”四周。
他看孟越对另一个青年态度温柔亲昵,看两人回到这片小区。海城的各个工队或多或少都有联系,纸人记得,自己有一个同乡就在当初建造这个小区的工队里。对方留意过小区房价,回老家时一起打牌、抽烟,在昏黄灯色内骂骂咧咧,说有些人啊,天生就含着金汤勺。自己劳心劳力卖命干活儿,可这辈子都买不起一间一平就要六位数的房子。
听对方说这些的时候,纸人苦笑一下。对方意识到什么,摘掉嘴巴里的烟,看一眼他,说:“辉子,你那活儿真的不是人干的,趁早改行吧。你家小孩儿要上初中了,等着你去给开家长会呢!”
那会儿所有人都喝了酒,刘辉也有点上头。他含糊地骂了句下三路,接牌,乐了:“八万!糊了!”
麻将被推倒,所有人七嘴八舌地算钱。之前那同乡不依不饶,好像一定要论证“在工地里抹水泥要比当‘水鬼’光彩”。刘辉听着听着不耐烦了,霍然站起,把麻将桌一掀,去揪对方领子,说:“我不干了,我老婆儿子给你养?!”
对方大约喝醉,混不吝地笑道:“好啊,让你儿子管我叫声‘爸’,让你老婆把我叫‘老公’,我给你养……”
刘辉一拳头就砸在对方脸上。
之后灯影乱晃,似乎有人来劝架。第二天早上,自己酒醒,老婆拉着自己要去给旁人道歉。自己起先不愿,后来听老婆说,昨晚那人被自己打掉了三颗牙,说要去法院告自己。说他查过了,这是“轻伤”,要付法律责任的。
老婆被吓个半死,在屋子里团团转,筹划要怎么准备礼物、怎么道歉。自己抽着烟,忽听老婆哭出来,冲过来打骂自己,说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儿子成绩不好,如果要去好学校,就要交择校费。原本家里的钱就不太够了,需要管亲戚借。出了这事儿,雪上加霜。
刘辉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真的有点麻烦。他按住老婆,期间儿子从他房子里出来,还是个小孩儿呢,就天天抱着手机打游戏。刘辉看了他,不耐烦。但儿子看着刘辉,更加不耐烦,说:“你们吵什么吵?一天到晚就知道吵架。妈,早饭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