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行途受阻,敬王在去往南山路上的一间客栈里,同敬王妃一起灯下对弈,颇有几分闲情。
常言说灯下看美人更美三分,何况敬王妃钟仪筠本就是媚骨天成,面容艳丽,额间一点赤红花钿恰到好处,眉尾用螺黛勾勒出曼妙的弧度,一颦一笑间满是风情万种。
但是暖黄烛光下最美的并不是她的脸,是那双执棋子的手,柔若无骨,玉指纤长,圆润的指甲染着赤色蔻丹,艳丽得简直像点点鲜红血痕。这双手白得不似常人,白玉棋子在这双凝脂柔荑间竟也显得黯然失色。
她姓钟,出身于钟太后母族本家,是典型的世家女子,说来也奇怪,分明是懿旨赐婚,明媒正娶的正妻,但这位敬王妃却很少现于人前。
棋盘上白子局势颓败,钟仪筠素手轻抬,毫不慌张地继续落子,她每拈起一枚棋子,唇角都会绽开一抹艳丽至极的笑,仿佛她才是那个稳操胜券的棋手。
敬王执子的手忽然一停,挑眉看着棋盘局势,屈指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开口说道:“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能把宝都押在南山,皇帝的人到底还是先我一步。雨下得这么大,澜江那边也该有动作了。”
钟仪筠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两名暗卫,低眉顺眼跪在地上向敬王禀报,左侧的先出声道:“殿下,南山那边传来消息,老颖国公七十大寿将近,苏朗要从南山请尊金身佛像回颖海祈福,听说是时间紧急,今日夜里已经将佛像装上马车,明早便就要起程从南山回去。颖海这次下了很大的手笔,护卫十分森严,很难靠近一探究竟。”
“苏朗?果然是他。”敬王闻言嗤笑一声:“请佛祈福半夜里做,车里的只怕不是佛像,而是我们想要的。”
坐在对面的钟仪筠忽然朝敬王弯了弯眸子,视线落到了跪着的两名暗卫身上。
敬王对上她的目光,思忖片刻,在棋盘上又落了一子,问道:“燕折翡那边呢?”
右侧的暗卫垂着眼睛,恭敬回道:“千雍境主已经去了怀泽。”
敬王闻言“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房间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能隐约听到窗外的猎猎风声。
他将手中暖玉棋子摩挲把玩了一会儿,开口吩咐:“先派人探探苏朗的虚实,明日我们起程,务必要把他拦在南山。”
暗卫应声称是,继续垂首听命。
“至于千雍境主……”敬王将手中棋子尽数扔到棋盒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暮夜里不知何时已经缓下来的风雨,他声音低沉,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棋局里谁是谁的棋子,还说不定呢。”
跪在右侧的暗卫闻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倏然间竟直接撞进了敬王妃含媚带笑的一双眼睛里,他心头猛地一跳,飞快地垂首错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