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也不知道哦, 一方通行君。”太宰治举起双手倒退两步无辜地说道,甚至蹲下身来,用手指戳了戳涩泽龙彦温热的尸体, “是这个人自说自话地突然倒下了啊,怎么能怪我呢?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首领,干的可都是脑力活,杀人这种脏活累活都是给那些五大三粗的人干的。对了对了,说不定是涩泽龙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疾病之类的,比如哮喘心脏病高血压低血糖糖尿病之类的, 刚刚就是因为突然犯病才死掉了, 就算这些都没有, 现在这种社会, 猝死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啦……”
在一方通行的忍耐到达极限之前, 太宰治犹如老太婆裹脚布般又臭又长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太宰治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 那双鸢色眼瞳中的光芒越发明亮,那是一种看见他所追逐之物的晶亮——
涩泽龙彦的尸体像是什么水中的水母一般渐渐渐渐地变浅变淡,呈现出一种幽灵般的莹蓝而透明的,空气一般的色彩。
太宰治试探着用他的手掌再次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具尸体,不,应该说是[物体],[涩泽龙彦]便如同脱离了水的泡沫一般在干燥的空气之中——噗通——
碎裂。
“……原来是这样啊。”太宰治在静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一方通行在那具尸体被太宰治触碰之后融化在空气之中后,也明白了一个事实。
“我们所看到的涩泽龙彦,”他冷冷淡淡地开口,“是异能力吧。”
“是这样没错,”太宰治站起身来,“我曾经收到过一个假情报,说有人亲眼目睹过涩泽龙彦的尸体被从一间孤儿院里抬出,现在看来,那个情报应该是真的。真正的涩泽龙彦早就已经死了,活着的是他的异能力。它这些年来疯狂地在国外收集异能力,造成了300多起[异能力者连续自杀]案件,想必也是受它自身的特性的影响。”
“像异能力这种与生俱来就与我们纠缠相伴的东西,在失去了主人之后,同样也就失去了自身的存在意义。”
太宰治环视着这间空旷而封闭的[龙彦之间],那些绚烂而流光溢彩的琉璃窗,那些只有童话中才会出现的肆意镶嵌装饰在房间每个角落的璀璨宝石,“所以它才会如此悲哀而疯狂在用这些异能力填补自身的空缺与虚无,才会如此想要得到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他生前可望而不可即的,一方通行君你的异能力。”
“不对,不对,它要更加恶趣味一点。”
太宰治喃喃自语着,陷入自我的境界,竟然妄想以一具活人的躯壳去揣摩去推测早已死去朽烂的那个人的思维,“它想要的不是异能力,而应该是在撰取异能力的过程中,那些异能力者在面对自己异能力的背叛时的恐惧、崩溃与绝望。”
“是这样没错。”
“正如疼痛是生命活动的体征,绝望正是曾经拥有过希望的表态,只有感受到[他们]的哀恸,才是[我]活着的最佳体现啊!”
“呐,一方通行君,”太宰治扭头望向白发红眼静静聆听着他的话语的少年,脸上的神情狂热而又迷醉,他鸢色的双眼直直地对上一方通行的猩红的眸子,“他妄图以逝去之躯感受生机,我却想要用这鲜活的生命去感受死亡,是我过分浪费了吗?”
“不!是他过分愚昧了!”
主人沉睡的城堡开始布满荆棘,主人死去的房间渐渐崩塌,那些被主人视若珍宝的结晶体咕噜咕噜地在被人踩在脚底的地板之上混动碰撞。
然而在这摇摆的视野当中,太宰治却在对着他唯一的听众继续他的演说,“只要活着,就不免忍受苦难。幸福和欢笑总是短暂的东西,占据我们生命大部分时间的永远是为了继续活着的奔劳、疲累和茫然不知所措的空虚,即使在朱蒂提亚的天平之上,重心也绝不会偏向如同羽毛一般轻而易折的幸福,占据更多重量的永远是沉甸甸的泪水!”
“对我来说,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的折磨……”
“一方通行君,我无法理解……”他明明是在笑着,却仿佛在哭泣,明明是澎湃的演说,那双眼睛却慢慢黯淡下来了烛火,“明明是不想失去的东西,终有一天还是会离我而去。从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失去的一天,这样痛苦的人生,又有何意义?”
“有的!”一方通行那双沉寂已久的红色血瞳再次被点燃,他凝望着太宰治,又好像透过太宰治在凝望着那些遥远的早已逝去的某些东西,“即使是这样痛苦的人生,也是有意义的!”
他厉声质问着太宰治,“难道你在与织田作交谈相处的时候不曾感觉到一丝一毫欢乐,难道在你过去的二十年里你不曾体会到一丝一毫的幸福!”
“那些与我所感受到的痛苦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