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不在了,白家三兄弟不再是少爷,称呼里的“少”字便被去掉。只是孙宝婷还健在,白家大太太的头衔还是她的。大福子是不知道严桂兰已经跟白翰宇离婚了,该怎么称呼还怎么称呼。
严桂兰心里有事,望着窗外愣神,过了一会儿才应了声“知道了”。算算日子,白翰宇那边该是已经生了,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怎么样,到现在了也没个报平安的信儿。虽说离了婚,可亲情还在,她也还没完全放下这段从年少时便蕴藏在心底的感情。
现如今又多了个洛稼轩,搅得她心绪不宁。她未曾体验过被人追求是何滋味,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兄弟,她的世界里就只有白翰宇一个男人。多年以来,她一直爱的是那内敛含蓄容貌清秀的少年郎,却从没接触过像洛稼轩这样的男人。
该怎么说呢?如果把白翰宇比作寺庙里端坐于莲台上的菩萨,洛稼轩便是门口巍然耸立的天王。那气势,那身形,无一不是为惩罚违犯天条的囚徒而生。不知被那样的男人拥入怀中,会是番什么滋味。
惊觉脸上有些发烫,严桂兰收回目光低下头,以免大福子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泛红的脸颊。
隔天一早,洛稼轩跑到兵工厂的经理办公室找白翰辰。没什么正经事,就跟那抽烟喝茶,胡扯闲聊。
“决定走了?”白翰辰不好拉下脸来轰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
洛稼轩嗤声道:“傻子才不走,搁宛平这没油水的地界擎等着饿死。”
调令下来了,一个月后,他将启程去云南任职镇越殖边督办司令,补罗豹的空缺。罗豹被付君恺找上头给办了,因着作恶多端给下了死牢,又丢了买命的钱,就等他这个新司令过去给毙了。
表面上看,从县卫到司令差不多是坐着火箭升迁,一下子跃升好几级。事实上镇越那地方还没宛平县大,全因卡在边境线上,被视为边防重镇,驻扎人数约是洛稼轩手头的四倍。这职位是他花了十万大洋买来的,为此他还得好好谢谢蒋金汉,全靠对方及时通风报信,要不多少人眼热等着往上头送钱。
不过他也知道,蒋金汉是因他对付君恺有成见,难以管束才给他指了这条“明路”。倒是正中下怀。镇越是缅甸进云南的第一道关卡,近七成的烟土走私要给那里的驻军长官“进贡”。
这得有多大的油水?真是傻子才不去抢。
白翰辰端起茶杯喝茶,忽而笑道:“你们老爷子那一大家子人也跟着去啊?”
“不介,戍边报国,哪能带那老些人。”洛稼轩毫不掩饰地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们家老爷子在宛平做了小二十年县长,待习惯了,让他走他也不肯。回头劳您给照应着点,要说老头儿都七十多了,不定那天就他妈死床上了。”
白翰辰没憋住,“扑哧”一口茶喷了出去。洛家老爷子忒能个儿了,娶了那么多房姨太太,轮着睡个遍,一礼拜才能歇一天。这岁数,真保不齐哪天死在哪个姨太太床上。
对于白翰辰的反应,洛稼轩不甚在意,反正他家老爷子的风流韵事无人不知。再说快八十了还金枪不倒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他做儿子的都替老爹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