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被沈树人搞掉的朱大典,要论将来宁死不降鞑子的气节,那也算是大明忠臣,可贪钱也是一样贪。
明末士大夫身上,贪和忠于民族气节,往往并不矛盾。
几乎可以说至少八九成的人都贪,无非贪多贪少。
而其中可能有一小半、贪的同时还兼顾民族气节。
剩下的一大半,那就是又贪又没民族气节。
……
沈树人通盘梳理完之后,把东西先收好,斟酌了一下应对策略,这才循循善诱地对郑成功说:
“大木,这事儿我也很想直接捅到上达天听、一扫积弊。但事儿太大了,一次性得罪的人太多,怕是只会惹祸上身。
咱也只好讲究一点策略,设法分化瓦解、拉一派打一派,不能同时把这批江西奸商背后的豪门都得罪完了。”
郑成功不是很理解,但他也知道大明官场如今是什么德行,知道如果一次性树敌太多会有什么麻烦。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表态:“大哥,你说该怎么做吧。”
沈树人摸了摸鼻子:“这些口供,应该都不假,但是,还不够详细,再稍微多问几份,换些不同的角度——
比如,问问看,这些跟他们串通的江西豪绅里面,有哪些原先是只走湖广黄州府、黄梅县的县前河商路的?又有哪些,是走南直隶安庆府、宿松县的雷水、马路河的?
然后,把那些只走了黄州县前河、罪行相对较轻的留下,把那些同时走黄州县前河、安庆雷水、罪行更重的统计一下。”
郑成功毕竟年少还不懂阴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里面有什么区别。
虽然,掌握的通匪商路数量多的人,肯定比通匪商路数量少的人,罪行要更重,但应该也不至于积累出质变吧?
但他也只有答应,表示今天就去加急拷打之前抓到那些蔺养成细作,拿到大哥要的更详细口供。
而只有沈树人自己,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也是刚才才临时随机应变,想到的打压政敌的毒计。
现在,他作为佥都御史,距离正式加巡抚头衔,只差一步之遥。
崇祯当初升他湖广兵备佥事、佥都御史时,主要任务,就是确保彻底全灭大别山区的流贼,防止他们为害。所以才有了郑成功过来堵截封锁流贼的物资。
如今已经封锁了两个多月,从江西经湖广给蔺养成物资的通匪奸商,暗中摸排出好几家。
难道,江西通过南直隶那边、再转到蔺养成地盘上的奸商,就一家都没有嘛?
显然不可能。
江西是没法直接抵达大别山区的,要跟大别山区的流贼沟通,只要从九江湖口镇出了鄱阳湖口,往西拐就是湖广,往东拐就是南直隶。
虽然从鄱阳湖口逆流到县前河河口、或者从鄱阳湖口顺流到雷水河口,都只有短短几十里地。
但这几十里,从法理上来说就能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