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页

明日高悬,淡蓝色的天空里无风无云,一群栖息于落凰坪中的白鹭,正在泥河中大快朵颐——拥堵的河道让大量鱼群没法儿洄游到海里。

沿着泥河南下, 绕过螳螂山西南延展的支脉, 地势便渐低走。

起伏的千层岩和泥沙消失,取而代之是广袤的草坪和大片深绿茂林, 林中人迹罕至,溪水淙淙、翠鸟清啼。三叠落下的泉水中, 隐隐约约浮沉着一团东西。

几头小鹿蹦跳着来泉边汲水,胆大的一头, 还朝那东西靠了靠。

哗啦一声,那团东西整个从水中跃起, 吓得几头小鹿四散而逃, 仓皇的蹄声惊飞林中不少雀鸟, 而那团“东西”急急喘了一声, 伸出一只苍白而布满了血污的手,缓缓擦掉脸上的水迹。

他咳了两声, 灰色的眼瞳浑浊不堪, 满脸的螺塞胡也十分狼狈地结成一团。

胸口的衣衫破开大洞, 上面隐约能看见一截断箭。射入身体的箭杆附近,一圈破开的皮肉已翻卷发青,露出里头嫩红色的肉, 鲜血随着他的动作又丝丝缕缕地融入水里。

乾达没死,但也跟死了差不多。

他被卷入泥流中,浮浮沉沉中窒息过去, 再醒来,就已被冲到了河滩下游。他身上的箭伤很重,但那些涌动的泥沙却正好覆盖了他的伤口,阴差阳错地替他止了血。

他勉强抽出随身苗刀,斩断了外面一截箭尾,还来不及上岸,就又被滚滚流动的沙河、带到了此处。

这已经是他泡在水中的第二日了,他试着想要从水里爬出,但左腿被巨石砸断,右臂也因紧抱树干而脱臼。他虽试着接了断手,可不到医治的手臂,如今已肿得有象腿那么粗。

他在发热,且几日来没吃上什么像样的东西。

水中的鱼他捉不到,附近的鸟兽他更没能力捕杀,只能摘了泉边草根大嚼,连路过的蜗牛也没放过。可惜,即便如此,他也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凉、脑子也越发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