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在楼下喊,我急着背书包走,她揪住我棉袄后领,毛巾捅进去在我后背抹一圈,抓走一把热汗。
她说,零花钱带起没有。
我已经跑出门去,说,带了!
那个早晨,我没有看她。妈妈在我身边忙碌,有动作,有声音,有温度,她没有脸孔。
我为什么不看她一眼呢。
我和几个朋友去江边游泳,浪头涌过来,将我推向深处,我被江水裹挟,失去控制力,感到了恐惧。
妈妈一步步走向水中,江水淹没她的鼻子时,她在想什么?
人生最后几步路,她感到恐惧吗?应该没有。我脑海中她的背影,一次也没有回头。
我又有点恨她了。走吧,都滚远点。
林卉这个人没有了之后,那个叫李康仁的男人没有再娶。
把老婆打到投江自尽,没有女的愿意跟他过。他当鳏夫不久,航运公司整改裁员。筒子楼家家户户惴惴不安,相互打听。
一个说,我一辈子贡献给长江,要是被裁了,不晓得去哪里谋生活。
一个说,裁了也好,领了安置费散伙走人,反正效益不好,你说现在物价飞涨,就工资不涨,吊着一口气还不如拔管子来个痛快。
众人说,说的有道理,妈个批,不干就不干了,下海去搞生意。
嘴上说得风光,心悬在嗓子眼里,谁也不想被下岗。
不久后,名单下来,裁了一半的职工。裁掉的人唉声叹气,有几个怒火中烧找领导理论,却是徒劳。留下的人侥幸升天,终于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