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每天,不过一个礼拜总有两三次吧。”洪小元讲述着,声音平静而空洞,“打也不会真的打多狠,主要就是要钱,说是要赔命,还有就是让其他同学们怕我,他们说,龙生龙凤生凤,杀人犯的儿子也总会杀人的,呵,我还真是有个好爹。”
委屈、伤心的情绪没有在洪小元脸上露出来过,在讲述过程中,他甚至连些许的情绪起伏都很难表露。
肖跃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越揪越紧,多少次的求助无援才能让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竟然如濒死之人一般了无生趣?
“小元,你应该来找老师的!”刘老师忍不住地掏出烟,皱起眉头走到窗边点燃,重重地吸了一口,将眼圈吐出窗外,远远看去,和那些袅袅炊烟层叠在一起飘向天空。
洪小元自嘲似的冷哼一声:“刘老师,有什么用呢,之前我找过您,换来的是更重的拳脚,没用的。”
庆国妈又心疼又埋怨地流着泪问:“我娃,那过年的时候三胜子隔三差五找你出去耍,也是……”
“嗯。”洪小元平静地点点头,眼睛盯着奶奶那片被打在地上的药,现在它已经在温水里被泡得一点点散开,像是地板长了一颗刺眼的‘青春痘’。
“那你就不知道反抗?!”小吴的暴脾气还是控制不住,“给陈家的赔偿判决下来就算你们不执行法院也会执行,问你要钱算什么?”
“一条人命值多少钱?”洪小元抬起眼反问,木然的眼神浇熄了小吴涌动的怒火。
“你说、说什么?”小吴有些转不过弯来。
洪小元撇了撇嘴:“过年的时候,我说我爸的事情该赔会赔,砸锅卖铁也赔,但是三胜子也这么问我,他说‘一条人命值多少钱?你赔得起吗?’”
生命无价,赔不起。
肖跃知道洪小元心中的那杆秤已经估算了生命的价值,于是后来,他默默地挨打、给钱,然后终于不堪重负地堕落了。
“没钱的时候,是大奇哥给我匀了一碗饭。”洪小元继续盯着地上那颗‘青春痘’娓娓道来,“那天刘老师也在,三胜子把我打完跟刘老师嚷嚷几句就走了,我也走了,身上钱被抢完,没钱吃饭,旁边大奇哥叫我过去吃饭,这才认识。”
“你怎么不说呢,我还专门问过你!”刘老师猛地一颤,烟灰掉在窗台上。
“刘老师,我也总不能让他们说,你包庇杀人犯的儿子吧。”洪小元淡淡地说着,无悲无喜,“况且大奇哥从来也没让我干啥坏事,事实上,他自己也没干啥坏事……”
“洪小元啊洪小元,那都是外头的混子你不知道啊?!”刘老师急起来,干脆把烟头怼灭走过来拉住洪小元说,“抽烟喝酒打架,啥事不干?”
洪小元却很平静,提到大奇哥反而带着一点感恩。
他看向刘老师,诚恳地说:“他们从来没有欺负过我,也从不问我要钱。”
“好了,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肖跃不忍心再听下去,忍了忍想要流泪的冲动打住了洪小元的倾诉。
“肖记者,我老了,你帮帮娃吧,我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