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来了,我说你家里够有钱了,怎么还想这些事儿?”
“那不一样,钱这个东西,谁会嫌少?”于晴不以为然地仰头干杯。
话题总是这样,和当年上学时没有什么区别,聊着聊着,就会回到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上,让肖跃再也无法将话题继续下去。
两人就这么干巴巴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于晴仿佛捏准了节奏、摸到了肖跃性子上的关窍似的,又悠悠地开了口。
“我知道,当初咱俩能分手,也是因为这个。”于晴低下头,粉红色的脸庞在昏暗的路灯映照下显得娇柔无力楚楚可怜,她轻启朱唇,嘴角扬起一个带着凄苦的微笑,“那会儿因为这事儿咱俩还吵过好几次呢,我磨破嘴皮子也没能让你扭转心意。你呀,就是倔!但也怪,我还真就喜欢你这种倔。”
肖跃听着听着,就听出不对味儿了。
陈年往事在他心中可算不上美好,但套了个初恋的滤镜在,总也是如梦似幻一般,现下眼看于晴就要撕破这层薄雾,他有些不情愿,也有些害怕。
“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肖跃硬邦邦地接。
“呵,在你那是过去了。但是肖跃,你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因为这样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跟你闹成这样?”
芝麻绿豆?肖跃心里嘀咕,这怎么能是芝麻绿豆!
“你总说媒体人应该有媒体人的自觉,要传递真相,要坚守自己的立场……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们成天见地在一起听课一起学习,我会不知道?”于晴的声音渐渐高起来,染上了酒意一样飘渺。
“你知道的话,就不该……不该这么做。你看看世相头条跟你们合作的稿子,写成了什么样子!”肖跃本想说不该自甘堕落,但终归还是说不出口。
于晴笑得寥落,连连点头:“我知道,你说我不该自甘堕落,对吧?哈哈肖跃我告诉你,你在想什么,我基本一猜一个准!”
肖跃带着尴尬点点头,这话倒有几分道理,至少这篇新闻稿的视角,一看就是于晴的手笔。
“你是男人,你不明白。”于晴的声音像深夜一样开始有了莫名的凉意,“我家没错,是有钱,但是这些钱是枷锁,是威压你懂嘛?家人让我去哪,我就要受摆布,没辙啊,我花销他们的了呀!我得孝顺得服从安排吧!总不能让我忤逆,去和我爸妈对着干,那成什么了?毕业谈对象、结婚、工作包括生孩子,哪一样我能彻彻底底遂了自己心意?喔不对,不能这么说,还是有的。”
肖跃闷闷地接话:“还有什么?”
“上大学。”于晴干脆利落地灌下一口啤酒,抿着嘴,眼里带了光,“我爸希望我学医,铁饭碗嘛,但我偏不,我想做什么?做记者,做媒体,做个说大实话的人!所以瞒着家人上了学,这倒是遂了我的心意,但我没想到,这条路难啊……”
“我不觉得。”
“你当然不觉得!你没有像我这样的条条框框……肖跃啊,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总提现实总提钱,可是你扪心自问一下,不打好地基能盖房子吗?不查好资料能写论文吗?我现在不给自己累积资本,还靠什么去完成所谓的理想,靠西北风吗?”
肖跃感到沮丧,他很想告诉于晴,人生从来都不是做菜,非要所有材料一应俱全才能下锅,但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话到嘴边还是不忍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