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带枪的人在混乱中一枪接一枪。
裴寒他们只管收拾蓝方的面具人,同样,红方的面具人也在一个接一个地自动倒下去,应该是对面陆镌他们在帮忙对付。
因为一枪一个,杀得极快,十分钟时间才过了不到一半,楼顶就清场了。
大钟就在前面,不再有面具人守着,却没法敲。
蓝方那边也没有动。
如果现在全部玩家敲钟,蓝方会积三十分,红方积二十九分,宁鸽和红方阵营所有玩家都会被淘汰。
然而蓝方如果有人不敲钟的话,虽然两边打平,可以一起过关,但是不敲钟的那个人会死。
对讲机里传来陆镌的声音,“小鸽,我们两个商量一下,你能走得远一点么?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宁鸽看看裴寒,离开大家,走到十几米外。
楼顶的风还在吹着,湿漉漉的衣服已经半干了,宁鸽头发在风中满天乱飞。
对讲机里,陆镌在继续说:“蓝方这次一定要死一个人。”
他顿了顿,又说:“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宁鸽抬起头,看见陆镌也离开大家一段距离,走到正对着宁鸽的楼沿前,手里拿着对讲机,望着这边。
他的身形和表情都一如既往,和宁鸽记忆中的哥哥一模一样。
那个哥哥无论如何都会让他的小鸽过关。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遇到一个叫卫决的人,他说过,只有靠最强而有力的带领者,制定最严谨可靠的规则,才能让这些人类活下去。当时裴寒问,如果你说的强而有力的带领者有私心呢?也许没有私心,可是他判断失误,把大家带领到错误的方向上呢?”
宁鸽记得。
当时那个奇怪版的卫决回答:只有人类才会有私心,只有人类才会犯错误,如果不是人类呢?
陆镌继续说:“我一直觉得,我们拉姆达不是人类,我们是被制造出来的,我们没有私心。我们可以精确、缜密、不带感情地计算利弊得失。可是最近几天,我忽然想明白了,其实我有私心。”
他说:“我的私心就是,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宁鸽按下对讲机的通话键,然而没用。
陆镌始终按着他那部对讲机上的通话键不松。
他占着频道,宁鸽没办法跟他说话。
“虽然我们的记忆是假的,但是对我而言,和真的没有区别。我本打算,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能在副本里好好生活。记得那个雪山和大海的残本么?我在那家甜品店的楼上,给我们布置了一个家,一桌一椅都和我们从小长大的家一样,我本来是想,如果裴寒真想和我们一起留下……”
他轻轻哼了一声。
“……那我可以想办法帮他留下,我妹妹就便宜他了。”
“看来我来不及做了,”他说,“你去那个房间,可以找到我收集的所有资料,还有你需要的别的东西,我藏起来了,不过你一定能找得到。我把我没做完的那些事,全都交给你了。”
“去敲钟吧。”陆镌说,“没有几分钟了,再不敲就来不及了。”
宁鸽死命地按通话键,可是他一直按着,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快去。”他温和地说,然后看了看这边,“算了,你不肯去敲钟,那我先来。”
他放下对讲机,把手搭上楼沿边的矮墙。
宁鸽扔掉对讲机,死命控制住哆嗦的手,去点手环,终于找到了小小的绿色的拉姆达图标。
她点开图标,盯着自己的手臂,数据的世界在她眼前浮现。
所有人都看到,陆镌面前,楼沿的矮墙骤然拔高,一口气升高十几米,变成了高墙,把所有人挡在里面。
但是下一秒,高墙又突然矮了下去。
他们两个都是拉姆达,她可以修改参数,他同样也可以。
她用拉姆达功能做出的所有改变,他都可以轻易应付。
陆镌跨上矮墙。
这一次,宁鸽想去修改他本人。
可是他和其他的npc都不一样。
他就如同真正的玩家,是一个独立的封闭的个体,没有任何参数可以修改。
泪眼模糊中,宁鸽看见他像一只大鸟一样,掉了下去。
一瞬间,对面的楼忽然矮了下去,又猛然拔高,风像固体一样凝固了,海水忽而不再翻滚,下一秒又卷起滔天巨浪。
宁鸽疯狂地修改着周围能改的各种参数,还是没能阻止他没入阴沉沉的黑水中,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