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页

时人重信,如此婚约便算定下了。

程止扬了扬手中的书帛,叹道:“兄长说,那楼郡丞虽是文人,但性情爽直,为人厚道,与之相交甚喜。”

桑氏连眼皮都懒得抬:“这么多年来,兄长有与谁相交不喜的吗?”以程始之面憨心黑,哪怕心里觉得对方投胎时忘了带脑子,面子上依旧能亲热无比。

程止再叹气:“嫋嫋和阿垚呢?”

桑氏也开始叹气了:“不是在城内,就是在城外。”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事实上,早在七八日前楼小公子就以程府郎婿自居了,进进出出那叫一个喜气洋洋抬头挺胸;府衙中的奴仆哪个大着胆子叫他一声‘婿公子’,那赏钱简直哗啦啦的。

原本程止担心他年少气盛,钱袋子又松,如今无长辈在身边管束,会被城中纨绔子弟引出去玩耍,谁知自少商清醒后的这些日子,楼垚根本没出几次门。

每当城中世族送来拜帖,楼垚将打算出门赴宴之事跟少商说时,她就缩在床榻上一副落寞寡欢的模样,“哦,你要出门啦……”

然后楼垚就心软的一塌糊涂,觉得年幼的未婚妻好容易挣扎着逃出病魔手掌,如今正是柔弱无助害怕孤单的时候,自己怎么能独自出去玩乐呢?回绝邀宴后,他就继续教少商读书识字,说说笑笑又是一日。反正在都城时,因为母亲和前未婚妻何昭君看管得严,他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机会和那群浪荡儿接上头,也不觉得那些寻欢作乐有什么趣的。

“我学识鄙陋,你家里不会瞧不起我。”病弱的少女忧心忡忡。

楼垚何止心软,连人和声音都软了,柔声道:“别怕别怕。我也是我家学识最鄙陋的一个。”楼氏主支共有两房,各自生有儿女数名,楼垚在这一连串中倒数第二,底下就一个大房堂妹楼缡。上面的兄姊不论嫡庶都素有文慧之名,只他投错了胎似的,不爱文墨爱刀剑,连国子监都不肯去。

“天天教我写字读书,叫你费心了。”少商感激的笑道。

楼垚摇头如风车。他一点也不觉得费心,他简直喜出望外好吗。自小他在兄姊跟前都抬不大起头来,如今居然被心上人用这样仰慕的眼神看着,细弱谦逊的声音问着一字一句,他简直心花怒放好吗。

为了满足教学需求,素来避笔墨如洪水猛兽的楼小公子破天荒勤奋起来,不但叫随从去山阳郡父亲书房里取书卷来当教材,还夜夜复习幼时曾背过的书籍内容。

待去取书的随从将前因后果说清楚后,本想叫回儿子的楼郡丞立刻打消主意,赶紧送去十几筒竹简,顺便还打包了许多衣物金锭,吩咐儿子‘就在那儿住一阵,和程叔父学些为人处世,不用急着回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