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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商继续道:“还有何家五公子,他只比你大两岁,从小带着你摸鱼射鸟,东走西逛。你的第一把小竹弓就是他给你做的,你喜爱的什么似的,收藏至今。可是……”

她语气一转,“可是你知道吗,何五公子带着一队斥候想突围去报信时,生生被肖家逆贼掀翻在地,然后活活被乱马踩成了肉泥!”

楼太仆长叹一声,抚泪转头。这些他是知道的,可家中女眷却不知,楼大夫人婆媳惊惧的往后一缩,楼二夫人直接吓哭了,只有楼二少夫人还算镇定,却也忍不住低头拭泪。

楼垚瞪着大大的眼睛,生生淌下眼泪。

“我细细问过我家次兄了。不单五公子死的惨,还有大公子和四公子。战阵之上生死是常事,然而逆贼为了激何将军出城,竟将两位公子的尸首拖在马后绕城奔跑,最后甚至斩下他们的头颅插在枪尖上耀武扬威。阿垚你小时候,大公子不是常将你顶在肩上去摘果子么,你骑马还是四公子教的呢。可他们,死无全尸啊!”

楼垚已是泪流满面。余下女眷俱是轻声哭泣,连程始和萧夫人不忍心的回头叹气。

“……二公子在城头被数箭穿心,拖了一日一夜,没能熬过去。三公子领援军回驰时中伏,力竭战死……”少商不知不觉再度湿润了眼眶,“二公子的夫人身怀六甲,被残暴的逆贼利刃穿腹而死,大公子的夫人站在城头,亲眼看着郎婿身首两地,如今疯疯傻傻的也不知何时能好。阿垚,你跟我说过,何家大少夫人做的糯米糕最好吃,二少夫人会酿甜甜的米酒……可她们,连她们也……”

何楼两族是通家之好,许多人对程家而言只是一个名字,但对楼家诸人却是活生生的记忆,音容笑貌犹在,但斯人已逝。楼大夫人这回哭的毫无伪饰了,搂着自己儿媳捂着嘴无声嚎啕;楼二夫人直接大哭出声,倒在二少夫人怀中。

楼垚仿佛成了一座盐岩雕成的石像,一动不动,泪眼已干。

“阿垚,我们在滑县时见过饱受兵祸荼毒的惨状,见过乌鸦飞舞的乱葬岗,见过哭号无泪的孤儿寡妇,那时你就说,大丈夫立世当庇护百姓周全,才能俯仰无愧天地。你知道吗,这回冯翊郡的百姓没有像滑县那样,何将军就是这样的大丈夫……”

少商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阿垚,我也觉得很对不住你,我话说的好听,可是娶何昭君的是你。要是我能替你娶她就好了!”

“你别说了。”楼垚终于动了神色,含泪而笑,“少商,你没有对不住我。但你说的对,我口口声声要做庇护生民的大丈夫,可却连这么一点点委屈都不肯受,不是可笑么。”

“阿垚,你只是一时委屈,可不要成了一世的委屈。”少商用力擦泪。

“我,我可以么……?”楼垚泪眼怔忪。

“当然可以!成亲后,你不但要做何昭君的郎婿,还要做她的兄长,她的依靠!你要心疼她,教导她,她错了你不能让着,她要发脾气耍威风,你更不能跟以前似的忍气吞声……”少商大声道,这实是她的肺腑之言。

“我能教导她。”楼垚彷如眼前一片新境,“她若再胡搅蛮缠,我……我就捉她到何将军灵前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