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琼眼里快意难掩,又嗔他一句“没良心”,便半推半就地同他一块倒在喜床上。金簪坠地,华琼只淡淡斜了眼,挑衅地勾唇,毫不留情地将它踢去角落。
光影在墙上颠倒,沈黛踉跄着倒退几步,颓然瘫坐在地。
原来这才是真相?她身上种种劫难,竟都是他们一手促成的?
手无力地搭垂在地,又一点一点攥成拳头,想拔剑劈他们,再放火烧了这座冰冷的宫殿,可她什么也做不了,撕心裂肺尖叫一通,也只有无尽风声在嘲笑她的痴傻。
是啊,是她蠢,太蠢!竟信了他们的鬼话,害了沈家,也害了……
脑海里再次映出那道英挺如剑的身影,和他最后望向自己的眼神,沈黛的心狠狠一拧,却是死死咬着唇。
他怎么这么傻?为何这么傻!自己从没给过他好脸,甚至都没正眼看过他,他作何还要为她做到这份上,当真值吗?
他离京那日,该是抱着多大的失望啊……
过往的种种一一浮现眼前,沈黛用力闭上双眼,将脸深埋入两膝间,不敢再往下想,也没资格再往下想。
王府的哭声犹在,渐渐,被漫天轰鸣的烟火声盖住。整座帝京都在沸腾,沈黛孤零零夹在其中,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不想留,偏又逃不脱,只能抱着膝头努力往角落蜷缩。
一颗在绝望中挣扎了三年都不曾堙灭的心,而今终于死在了帝京最繁华的烟火中,叫众人的欢笑蚀出无数空洞,穿过雪夜长吟的风。
这个冬天为何这么冷?她都已经死了,为何老天还不肯放过她!
咻——
一支淬火的羽箭划破长空,径直射穿灯笼上的“囍”字,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铺天盖地,尾羽震颤间,火舌已迅速蔓延成势。
苏元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落,提着裤子跌跌撞撞往外跑。
“殿下,殿下!救救臣妾!”华琼抓着他的手凄声求助,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
沉闷的一声“轰”,房梁正中她头顶,直到咽气,她都不敢相信,上一刻还搂着她说“孤会护你一辈子”的男人,就这么丢下她跑了。
宾客抱头鼠窜,被一拥而入的玄甲军包围,手起刀落,惨叫声此起彼伏。浓烈的血腥气味盖过醴酒香,方才还歌舞升平的皇家喜宴,转眼便沦为人间炼狱。
而那炼狱深处,有人策马疾奔而来。战袍肃穆,玄甲血迹斑斑,火光下散开浅淡的红晕,好似沐着一层血雾。
沈黛双眼缓缓瞪大,灰败的心因为他,再次沉而有力地蹦跳了下。
他回来了?他竟真的回来了?他难道不知,这可是欺君谋逆的大罪啊!
戚展白却似真不知,一个翻身下马,长剑破风直抵苏元良脖颈,将才从火海中死里逃生的他又拖回更加可怖的阴诡地狱。
剑光轻闪,倒映他额角贲张的青筋,猩红的眼眸里酿着滔天怒火,宛如阿鼻地狱归来的修罗。一字一顿,压抑着从他腹喉深处发出,齿间似蹦着火星。
“苏、元、良!”
第一次,没用敬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