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为“小白”这称呼茫然了会儿,沈知确才缓过神,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垂眸长吁短叹:“你昏迷了足足三日,这三日发生了许多事。”
都可以说是翻天覆地。
沈知确斟酌着,尽量用最温和的方式,将一切告诉她。可沈黛听完,仍是眼前一黑,双手撑着床沿,才不至于倒下。
她能猜到,苏含章的身世可能还有隐情,但她却从未想过,揭开这道隐秘的疮疤后,受伤最深的竟会是戚展白?
“昭昭你身子才刚康复,切莫激动。”沈知确给她倒了杯水,附上鬼医留下的药丸,一并递过去。
沈黛却没心情搭理这些,仰头看着他,急急追问:“小白呢?他在哪儿?”
沈岸唇瓣翕合两下,沉默了。
“他不见了。”
戚老太太佝偻着背,精神不济,软塌塌地缩坐在玫瑰椅里,声音跟破风箱似的。
三日的时间并不长,却似世间最锋利的锉刀,生生磨去了她多年身居戚家高位的积威。而今的她,没了锋芒,也没了锐气,就只是一个茫然无措的老人。
“我们寻了他三日,把柳州翻遍了,也找不到他人。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他,他如今恨我,怨我,不肯认我,我都认了,这本就是我该受的,但他断不能这般作践糟蹋自己!”
她浑浊的双眼慢慢蓄出泪花,捶胸顿足,犹自悔恨不已,慢慢抬起一双通红的眼,殷切地望向沈黛,“沈姑娘与他心意相通,可知他现在会去哪里?”
他会去哪里?
她不是与戚展白相依为命二十年的祖母么?不应该比她更了解这个男人么?现在竟要沦落到,来询问自己的地步?
沈黛有些想笑,却更是想哭。
耳边重又荡起,她初次到戚府时,戚展白玩笑般同她说起小时常被独自留在家中的趣事,她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禁不住在剧痛。
“戚老太太,那夜小白问你的问题,我也斗胆也想再问一遍。”沈黛回视着她的目光,一字一顿地张口,“你如今想托我找回的,究竟是小白,还是湘东王?”
戚老太太怔住。
那夜,戚展白这般问她时,她能直言说是戚展白。可经历了这三日,再对上沈黛这双干净的眼,她忽然哑巴了,不得不霎着眼睫躲开,底气不足地低声道:“把他寻回来,好歹有个住处,有个家,总比在外头风餐露宿的好,不是吗?”
有个住处,有个家?
沈黛笑容惨淡,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家和亲人对他的意义。
他半身孤寂,至亲血脉曾是支撑他在这惨淡的人世间行走的最强大力量。甚至当初凤澜郡主威胁他时,他都能自信满满地同她说:家国天下,乃是他此生挚爱,他誓死不会背叛。
可现在伤他最深的,竟就是这群人!
所谓祖母是这样,太后也是这样,就连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