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晚间,吉祥完全抹开了脸,掌灯时抱着被褥敲响对门。
湘辰的婢女小禾开门,看见自来熟的笑脸诧了一下。
吉祥像从洞口取食的白绒鼠,伸着小脑袋往里张望:“姐姐歇了么,我今晚想在姐姐这儿歇息,可以吗?”
她昨晚没休息好,一因肚子空辘,二则庭院太旷,屋子也大,她一个在小茶屋里住惯的小姑娘孤零零的,多少有些怕。
湘辰好相与,将人请了进来,说会子闲话,叫小禾铺好床,两人洗漱过便熄灯歇下了。
时过春分,入夜尚有余气舒爽,两个姑娘同枕一条花绸长枕,各盖一张薄被。
吉祥回忆上一次与人共眠一榻,还是□□年前,那是家里的妹妹,和湘辰还有些像,总是忧忧郁郁,动不动就要哭的样子。她如今……
脑海即要浮现一个人影,吉祥甩头打断自己的思绪,眼睛直直盯住头顶挂帐。
灰蒙蒙的,像一团雾。
身侧之人也没睡着,听到响动,轻悠悠说:“曾听人道,辨茶香是门极不易的功夫,点茶更不是谁都学得成的手艺,能在成手中优胜,妹妹真是了不起。”
吉祥晃了两下脚丫,无声笑了笑。
学茶的确不易,可也没什么苦的,坊主夸她有一只狗鼻子和一条贼舌头,对茶香茶味格外敏感。
大抵也是因此,坊主才对她特别关照吧。此外她还白得了一个干爹,对她比亲爹还好,实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我的运气好。”吉祥下了一个很知足的结论。
“那我的运气,是太不好了。”湘辰喃声接了一句,吉祥没听真切,困意上头,不觉睡着了。
夜半她短暂醒来,惺忪向身旁看了一眼,湘辰熟睡着,透进的夜光朦朦照在她脸上,眼角似有水痕。
——咦,是哭了吗?
半梦的吉祥扯扯被子翻个身,再度陷入睡乡之前迷糊地想:是因为终于得进侯府,高兴得哭了吗?
翌日清晨,两个饱饱睡了一觉的人被争执声吵醒。
呕哑的声音透进门板:“你这小蹄子青天白日乱嚼蛆!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了!呸,你娘什么好物没见过,犯得着巴巴碰你的东西!”
另一个声音嫩嫩回嘴:“你是我哪门子的娘?我也攀不起您老这黑心肝的娘!我就走开一会儿,回来就这样了,不是你还找得出第二个人吗?”
“阿弥陀佛,就是鬼拉着我的手,我也不碰你们的东西!可叫神仙佛祖显显灵吧,谁若扯谎就喉上生个疔,三日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