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论及朝堂,穆澈眉心轻折,便听颜不疑话锋一转,偏神色不失恭敬:“难不成今日小人答应帮侯爷的忙,侯爷便能帮小人将这笔买卖说成?”
穆澈算知道了,为何京中对颜不疑身份感兴趣的人一抓一大把——管中窥豹,以这样的狷狂能全须全尾活到今日,也可谓奇迹。
他静静看着茶坊主:“我不是个生意人。”
颜不疑再揖,愁容看着真心实意:“小人却只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啊,实在爱莫能助。”
本本分分?若这样敢与权贵周旋的老狐狸都算本分生意人,那洛诵就是天下第一号平易近人的了。
穆澈恍然怀疑,府里那自以为聪明的小丫头,就是跟着这个人学坏的。
兔子学狐狸,心机没学着,短尾巴一动就破绽百出。
此念生出,即使被兜转得烦,穆澈面上也和煦起来:“坊主方才有句话说错了。”
颜不疑雷打不动,“敢请赐教。”
“请坊主罢会,不是帮我的忙,是帮坊主自己。”
穆澈食指在几上敲了两敲,见颜不疑骤然变幻的脸色,心情不错地把话说下去:“坊主心如明镜,我与宁悦玄斗茶,是必输无疑。我这个人虽然不算坏,但生起气来也难免迁怒。”
言下之意,若要迁怒,这笔帐自然是算到捅了蒌子的吉祥身上,到时候,他只能把人请出府了。
颜不疑也许不把吉祥一身荣辱放在眼里,只是如此一来,这些日子葭韵坊受到的荣慕,都会变成嘲辱,暗处不知有多少红眼的人等着这个机会,损益无关紧要,脸面却是大事。
都是一点就透的人物,话不必说绝。
颜不疑变色,脸上终于露出真实的神情,却又复杂得盖住了他真实的心思。
直到一壶水冷,精明的茶坊主人长叹一声:“宁大人专断死案,磨嘴皮子说和肯定没用,侯爷难道想让我釜底抽薪,一把火烧了鹤心楼?”
穆澈落指双敲:“坊主说笑了,鹤心楼乃百年古筑,就算坊主舍得,我也心疼。”
顿一刹,他目中温光收敛:“坊主,必有其他高招。”
颜不疑被噎得一口气上不来,办法是有,可那就不是损失一楼的事儿了,不但折银子,说不准还要折面子,他多年不与官面打交道,怕的就是这些啰乱。
可若不应,眼下这尊佛……
又是一阵沉默,颜不疑露出一个非笑非嘲的表情,“我早说过吉祥是个麻烦精,偏老宋当成宝,早知……就该卖了她。”
穆澈眼含润光,薄笑微颔:“在此谢坊主玉成此事。”
颜不疑望着眼前不露形色的人,突而笑了一声,不是苦笑,不是败阵的笑,只是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