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听他如此淡淡然,面上的绯红退成冰霜。
——他这样子宽宏大度不追究,到底是好性儿,还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蹙起的眉心忽被指尖点开,“我没怪你,莫窝了心,叫人以为在我这儿受了委屈。”
吉祥讶然抬头,她之所以委屈,就是因为穆澈的“不怪”,可经他解释一句,那点小龃龉立刻不算数地烟消云散了。
穆澈目光沿她柔美的颊线慢慢滑下去,开口却问:“你身边的丫头是个摆设吗?”
吉祥呆了呆,琢磨好久才隐约品出一丝揶揄。
他话里的意思是:她在屋里做坏事,还应留个人在外头望门把风?
她的手脚顿时又不知该往哪摆了,忽想起另一事,脱口问:“今日不是禅古茗会吗?”
正因为此,她才以为屋主不会早早回来,才敢胆大包天。先前惊慌失措,竟把这缘由忘了。
穆澈迟疑刹那:“取消了。”
吉祥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哑寂,不好寻根问底,卖乖地“哦”了一声。
穆澈看她一眼,收去了衣衫,取纸在桌台,随意搭着一个案角,提笔勾画着什么,吉祥则坐在稍远的六合漆钿圆杌,捧脸看他。
一室同处,两方天地。从前也有这般时候,两人互不相扰地各行己事,自然,穆澈做的是正事,吉祥则找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
有时是用茶水滋养憨态可掬的紫砂茶宠,有时夹带几本闲书进来,穆澈见了也只作没见。看得累了,她便偷眼瞧认真做事的侯爷,侧颜清朗入画,比什么都解乏。
正如此刻,她又在解乏。穆澈似在思索什么,修长的手指带着某种韵律轻敲案方,眉宇不自知凝着,眼中似虚无一片,又仿佛星宿列张。
久视迷人心肠。
“公子在想什么?”吉祥听见自己的声音,后知后觉无意识冒出一句话来。
穆澈的视线跃动一下,像出定的老僧慢慢转一转脖颈,向吉祥招手:“过来。”
吉祥乖乖过去,他将手中纸递给她,“可看得出像什么痕迹?”
吉祥看见纸上满是如同指甲印出的墨痕,且都是出双入对的,心想:这半晌公子就在打这闷葫芦?老实摇头:“不知。”
穆澈问完也自知是魔障了,回手收起半卷,吉祥忽伸手一指,“不过再宽一点,有些像茶镊的形状,这纸上的两条线离得近了,除非是紧紧握住两柄,我们平常不会这样拿的。”
言如轰雷,惊得穆澈瞳光倏亮:“你说什么?”
吉祥认错已认出经验,忙道:“我我什么也没说,我那个胡说八道的……”
穆澈却清楚她八成说准了,他于茶事不敏,千思万想漏了这个盲点。茶镊双股,两头扁薄向内微曲,若要刺人,可不就是紧紧握着吗?慢着……
他自语道:“茶镊以夹茶饼,多为竹制,一般也不过手掌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