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夏仲之时,蝉声烦耳,百官心乱。
不乱唯有卓清侯。既承爵位荣华,又不受庙堂拘缚,全赖人家祖上有德,却不是谁想歆羡便羡得来的。
灼灼夏日,穆澈喜在深柳堂避暑,高阁清凉且多书,消遣世虑,莫如此所。
吉祥也在这处,身边跟着的是琏瑚,终日不见袍儿身影。
原来袍儿是头一个怕见书的,先在茶坊时,她挨了那么些手板,《七碗茶歌》死活只能记下两碗,第三碗的枯肠如何也搜不得。坊中姐妹打趣,这是怕一搜搜罗出五千卷文字,把咱们袍儿活活闷死了!
后来颜坊主也息了心,于抬举不起的人,他向来不费多余力气,否则凭袍儿的相貌灵性,何至于只做个帮手的丫头?
可就是这无赖单纯的丫头有福呢,因伺候的是吉祥,便一朝得进侯府。
颜不疑送来的两瓮寒泉水,除了送去萱宁堂的,下剩吉祥自己舍不得喝,连湘辰也没请,全留给穆澈煎茶饮了。
她新制出一种饮苏,仍以穆良朝习惯的扶芳叶为主,辅以另外几样佐料,味道更为甘香。
斟在若琛瓯里,羞涩苔生,直如女子襟袖上裹柳柔枝的颜色。
她得意地奉给穆良朝,“尝尝里面尽有什么?”
穆澈倚凌窗阁,笔下正信手涂画什么,见吉祥过来,翻手扣住花笺。
他接过茶盏轻嗅其香,入口,觉水色确不相同,细细辨了一辨,笑道:“佛手,青梅,薄荷……嗯,松子。”
吉祥梨窝轻漾,“还有呢?”
穆澈的舌头已算灵了,其余虽品出其隐幽之味,却实说不上是什么,犹其一点淡淡的胭脂甜香,似寻而无踪,若非知晓吉祥少用胭脂,还当是她留下的。
穆澈眨眼:“扶芳叶。”
吉祥绷着问:“还有呢?”
“水。”
吉祥终于破颜一笑,穆澈在府里不意整冠束带,发常松挽,此时一缕垂下遮在脸侧,她忍不住去拨,穆澈扣住柔荑,“还有什么?”
吉祥眼中光彩熠动,“却还有三样,是我的秘方,不能说。”
穆澈佯叹:“旁的也罢,那胭脂甜香是何物,还请姑娘赐教。”
吉祥咬了咬唇:“公子真想知道?”
穆澈直看着她,忍笑点头。
吉祥一寸寸贴近他耳廓,在玉琢的耳垂上轻轻一碰,方道:“是一点蜜。”
穆澈痒得歪头,纵容她胡闹般叹一声,“原来是蜂蜜啊。”
“不是蜂蜜,是一,点,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