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耆闻听此论大有见识,亦不免赞叹心惊:少年既有把握这样说,必是亲见过制成的水芽了,莫非他此行并不为斗茶,而是祁门云氏借着他来先声夺人吗?
不管如何,过了今日,京城内外的茶人必因“银线水芽”激起一片风浪。
就是他们这几个古井无澜的老朽,一想到有生之年,竟还得见比“小芽”更精珍的佳品,胸田也不由一阵激荡!
激动归激动,宿青还是秉公道:“嘉叶言论高妙,只是‘水芽’一说尚不确凿,即便存在,眼前仍未面市,是以算不得数。”
温伯雄却道:“怎的不算?《论语》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言,咱们行当,该是‘茶不厌精,水不厌细’。理不辩不明,斗茶本是为互相展进,我以为这一阵,嘉叶更胜一筹。”
场中目光便一同投向黄意阁,吉祥明知两方高低,仍怀着一分希翼看向黄老。
黄意阁衡量几许,道:“我同温老。”
袍儿听见后掐住了掌心,担忧地瞧着姑娘。
吉祥的面容遮入纱蔓,叫人看不真切。
担忧的不止袍儿一个,楼下的老爹听见传报,不由变色跌手:“冤家冤家,哪里蹦出个什么‘水芽’来,这可要坏了!”
“——话说葭韵坊的茶姑,先以荆门梅斛茶压过对手一头,谁成想嘉叶庄的小哥奇论一出,反胜了一筹。”
鹤心楼外,老蒲在漆案后捋一捋胡须,洪音响透街里,“接下来只要云小哥不出错,葭韵坊可就要先输一局了……”
云松没有出错,他胸有成竹地品过余下几种水,所言皆中矢的。
战况至此,时碧笙更替茶女焦急,目不错睛地盯住那侧身影,却不知这个姐姐是当真好定力,还是已放弃了,只静得看不出破绽。
只见吉祥取过最后一瓮水,长帷撩起一线,缓缓入口。
品味一番之后,吉祥似有些拿不准,吐出后以清水漱口,重新又尝一回,思谋良久道:“这水不能用。”
时碧笙疑呼一声,观客的好奇心也被挑起,全待吉祥说下去。
云松诮笑一声,“如何就不能用了?”
吉祥不紧不慢:“这坛子里的水有圭角气,是用金沙沥过的,对不对?”
“不错。”云松负手道:“棱棱金石之气,妃吴越之茶最为适宜。”
“不然。”楚谡的声调说出这两字,吉祥气势为之一变。
“流水性活,金银性滞,以金入水,固然添得几分奇异,但是却将流水变成了止水,即使配阁下所说的‘水芽’,也得不出上品之味,此是一不可。
“再者,茶德尚俭是根本,没有寻常百姓家用金沙漉水的道理。世上并没有金屑泉,阁下却生造出金屑水,过犹不及,此为二不可。”
云松噙着嘴角:“还有三不可吗?”
袍儿看不惯他小瞧人的模样,抢白:“就是十不可也说得出,不过给你留着颜面。单这两条,你就驳不了!”